这正是中午做工休息的时候,烈阳像一团粘稠的泥土,炙热地黏在人身上叫人发烫发晕难受得不行。
李池热得吃不下饭,走出工地食堂打算去几百米外的小卖部买了瓶冰啤。他顶着寸头,和一群工友相比他长得不高,裸着上身能看见他结实精瘦的肌肉和被晒得发黄发亮的皮肤,他踩着一双皱着的鞋子穿着被泥弄黄的黑色长裤,走在街上是家长让孩子避让的类型。然而即使如此,小卖部大爷叼着烟斜眼看他,并没有把酒卖给他的打算。
“酒买给谁啊?”老大爷问。他看着面前的扮相和农民工一样的人,即使是这样,老大爷却觉得只是哪家娃娃不学好穿成这幅模样装成大人来买酒喝。
李池夸张地嬉笑起来,让大爷觉得他只是个读书孩子的幻想破灭,上身趴在玻璃柜上,说着一口夹着乡音的普通话:“大爷,这酒买给我自己喝的,我前面工地的,今天太热了再不喝点冰的都没办法继续做咯!”
李池从裤兜掏出了工作证,大爷拿过来仔细瞅,才叫李池给钱把酒拿走。
李池喊:“哎呀这个都不怎么冰咯,我换瓶哈。”
大爷挥挥手让他自己换,嘴里嘀咕着小小的孩子怎么就不上学了出来打工。
李池单手拿着啤酒往玻璃桌尖锐的一角一翘,啪地一声瓶盖就飞了,他捡起瓶盖丢垃圾桶,边走边喝酒,活脱脱一个老酒鬼样。
他走在树荫下,一瓶啤酒咕噜噜干掉半瓶,冰凉的酒精在空荡的胃里转一圈,畅快极了。正舒爽地用胳膊擦嘴,拐角一辆车飞速奔来,李池来不及躲闪,那车又唰地在距李池还有十几厘米的急忙地方停下。
“对不起兄弟!有事没?”司机拉下车窗问他。
李池摆摆手:“没事。”
司机缓了几秒才明白这方言,点点头又关了窗。
他往后退几步让开路,看着这辆外形霸气价格不菲他几辈子都碰不了买不起的车从他面前又嗖地离开。
车开过时他似乎和车里的人对视了,明明车窗是特殊材料看不到里面,他却感到有束目光。
有些羡慕地看着那辆车离开,李池也不想现在回工地了,他找了处路边的阴凉地坐下,裤腿被拉起一点,脚踝露出了一丝柔嫩的白色,与上身像烤焦的黄色形成强烈对比。李池将裤腿扯下遮住,靠在树下继续喝酒。
喝完一瓶意犹未尽,但再去买今天的开销就超了。在这个工地干,他一天能得200,虽然看起来很多却存不了多少,城市开销大,经不起他这么乱花。
坐了二十几分钟,李池要回去了。他站起来,因为右脚不稳差点摔了跟头。这是因为运动量太大坐太久后两腿酸爽,而右边的小腿是疼大于酸。
去年李池干的工地上出了意外,他右边小腿被钢筋捅穿了。年轻人身体好恢复得快,除了偶尔腿疼倒没留下什么大毛病。不过李池倒是一点也不难过,腿虽伤了但他得了一大笔赔偿款,换了个不错的房子,在家休息几个月也不差钱,只是疼又算得了什么了?
他一向能吃苦忍痛。
他没管右腿,一晃一晃地走回工地像崴脚了一样。等走到工地腿的疼痛减轻了不少,或者是李池习惯了,姿势渐渐正常起来,教人只以为他中午或许摔了一跤。
“摔了一扑爬唛?下午休息了哦!”有工友问他。
李池哈哈笑:“休息哪样?我一哈做得比你还多!”
他听着工头指令,带好安全帽穿好工服和安全绳,拎着一同水泥踩在铁架上,拿着刮板将砖头抹上灰色的水泥。
夏天黑得晚,晚上八点才下工。李池没回家,蹭着工友的摩托车绕了C市小半圈。李池下车后又走了几公里,终于到了另一个工地。这个工地最近凌晨都有货要拉出去,李池白天在城那头地方搬砖刷墙,晚上就来城这头搬砖装货。
工地上一直有人守着,正是晚风吹来,一群人围着抽烟打牌。
李池从桌上拿了瓶冰啤找一处蹲着安静地喝,玩着小灵通里的俄罗斯方块仿佛和热闹的那群人隔绝。他虽然酒喝得猛,但不抽烟。次的烟难抽好的烟买不起,再说他爷爷就是抽烟抽成肺癌走的。倒是走得很轻松,因为他们没钱治病,一天天熬着有天爷爷就睁不开眼了。人都没了,在老家干以前和爷爷一起干的活也没意思了,他干脆坐着三轮车出了村打工去。所以李池对烟不感冒。
一瓶酒喝不了多久,喝完和李池继续找个地方坐着,他不去打牌,虽然会打但是技术一般,打输了要丢钱他才不干。听着身后咋咋呼呼地欢快闹腾着,李池坐着仰头看天。
工地没什么可看的,亮着灯就只能看到一片沙土,仰望天空还能看到在高楼未起前未被遮挡的零散璀璨的星,在城市里这是值得欣喜的风景。
要到十一点时大家终于开始动起来,李池跟过去搬货。
十二点时货全部点完装完,货车也检查好了。过了半小时司机才从附近的宾馆赶来,又核对了一边货,检查了一遍车。这时只有李池在了,其他工友都睡觉去了,李池要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