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此时的侍女已经顾不上尊卑礼节了,她慌忙推开房间的门,很快在梳妆台前找到了那个人,“殿下!叛军已经攻破城门,往王宫这边来了!请您立即随我转移……殿下!”
“诶。”她的殿下十分敷衍地应了一声,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镜子里笔尖与眼尾接触的地方。
心要静,手要稳,呼吸动作都不能太大,徐徐拉出一条上挑的尖儿,左右对称,才叫完美。
哪怕侍女的呼唤愈发焦急。
喻言蹊满意地照了照镜子,端得是胸有成竹不紧不慢:“傻安妮,急什么,平白失了王宫的仪态。过来,替我绾发。”
安妮欲言又止,面露纠结。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中心花园,那里仆人抱着来路不明的财物东逃西窜,卫兵全副武装匆匆路过,混乱与恐惧在王宫中蔓延,而阳光倾撒,她的殿下端坐在这间居室里,美好得与世隔绝。
她几乎想要落泪。没救的是这个国家,沉疴痼疾,病入膏肓。无论殿下再怎样步步为营、再怎样呕心沥血……但眼前人无所畏惧的样子又让她生出了星星点点的勇气,破而后立,断尾求生,殿下自有她的办法,而她作为贴身侍女,也不该自乱阵脚让人看了笑话。这样想着,安妮深吸一口气,走上前熟练地打理起少女乌黑的秀发,不多时就完成了。
喻言蹊很满意。对于今天的造型,她心中早有计较。这会儿便毫不含糊地翻出了衣柜深处挂着的长裙,不用旁人搭手,自己就上手穿上了。这是一条白色的蓬蓬裙,裙尾拖地,抹胸露背,侧身露腿,裙摆上还有精致的蕾丝和绣花,设计领先这保守的时代至少五百年往上,直接在喻言蹊的少女心上起舞,这踏马谁顶得住?以前是要搞事业,她天天穿着繁复厚重的裙子,下巴以下全是布料,现在?
安妮:“殿下,您、您穿这个是不是、不、不……”不太合适。
喻言蹊:“去,把我那水晶王冠翻出来,还有我最喜欢的宝石项链,戒指……算了,戒指不要了。”
安妮真的要哭了,这回是急的:“您、您这样太显眼了!不方便出逃的……”
喻言蹊挑鞋的动作一顿,抬起一双湛蓝纯粹的眼眸,长长的睫毛承起了阳光:“逃?谁说我要逃了?”
安妮:?
半小时后,王宫里陷入混乱与绝望的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殿下穿着一身让人心惊脸红说起来还有点伤风败俗却又诡异得圣洁高贵叫人挪不开目光的白裙,好像丝毫不在意随时追上来的杀身灭国的威胁,一如既往优雅淡然,娉娉袅袅往教堂方向去了。
众人:?
无视外物,喻言蹊走得那叫一个步步生莲,但凡这是块能反射人影的玻璃地,她就当场表演一个一步三叹顾影自怜了。但这里不是,所以她只能独自美丽,昂首挺胸推开了教堂的门。肃静的教堂里,居然还有个人,一身斗篷从头遮到尾,本来是在抬头看祭坛上巨大的十字架的,听到声音,慢慢转过了身,与喻言蹊隔着中殿遥遥相望。喻言蹊眯了眯眼睛,这个距离,实在有点欺负轻度近视的人了。所有的细节印在她眼中就剩下空荡荡的数十排红木长座,红毯尽头直身而立的人影,以及人影背后肃穆的十字架和五光十色的大玻璃。
她下定结论:是个不知道为什么没跑的宫廷祭司。
于是勇敢言言,门也不关,抬脚就走,径直踩着红毯跨过了门外的光影,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这里她也是认路的,本来没打算指望那个装逼祭司,谁想人家等她走近后,还规规矩矩地弯腰行了个礼。
“殿下。”
喔,喻言蹊多看了他一眼,现在能看清兜帽和衣领间一片苍白的皮肤和一截优越的鼻梁骨了。她“嗯”了一声,没打算停,人家又问了:“殿下为什么来这里?”
喻言蹊脚下一顿,偏头看他。
自然是看不出什么花来的。可这个祭司,行完礼就直挺挺地站着了。他本来就在台上,人也高大,这样站着和喻言蹊说话,就像融入了那个十字架,带着一种审判的意味俯视她一样。喻言蹊来了点兴趣,故意掐着绵长又慵懒的语调反问他:“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祭司果然被做作到了,过了一会儿才一板一眼道:“您该出宫,往东边去。”
又是一个劝逃的。喻言蹊顿感索然无味,摆了摆手接着走人:“您才是。奉劝您——现在走还来得及。”
一路往内殿去都没了打扰。直到她踩上旋转的楼梯,身后又响起了孤独的脚步声。
喻言蹊赶快又上了几步,这才悠悠然回过头,看着这个祭司大白天点了根蜡烛,握着烛台沉稳地跟了过来。
现在轮到她俯视他了,也轮到她先声质疑:“这位——您这是干什么呢?”
她好像听到了一声轻笑,又好像没有。主要是殿下发问,虽然是亡国的殿下,他这个小小祭司都不带停的,依旧顺着自己的步子走上了楼梯,擦身而过,还要自顾自往上走,轻飘飘吐出一句:“我来送您一程。”
哇,这个人。喻言蹊看着他的背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