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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江市金珉县盛丰果树种植合作社是前几年才成立的种植基地,合作社2016年被党委政府确定为扶贫产业项目。这个项目万里挑一,是被程文扬亲自看中的,他不差钱,不差时间,不差东西,现在就缺一样社会声望,只要他的名字连同麒润的名号一响起来,拿下津川新区就是伸一伸手的事,只要津川新区成了他的,那他近四分之三的黑资产就有了理由可以慢慢的开始上岸了,这是一项强基固本的必要任务,一旦完成,他便扎扎实实地巩固牢了自己在官场商场的地位,从此真就是天高皇帝远,再大的佛过来也得掂量掂量。
卢启良眉毛直接拧成了八字,整个人欠着身子勾着头,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凑到程文扬面前: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能到今天这份上得多亏了老卓,他就差立刻管卓祁庭叫声爹来自证了,可这事没这么简单,您听我说,啊,不是我跟您磨叽,我是谨慎啊,风声要紧起来了,这事您能不知道吗,通知文件您早看过了,上头一上来就弄了个扫黑办,成立个督导组,具体哪些人我也不清楚,电话邮箱就往那一开,天天受理举报,这我能安心办事吗?我这时候,哦,放下那头跑来给您送这头,我这不明摆着捧线索给人吗!
钟鸣和几人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听着他们一来一回的对话,全程静默无言。
听到这里,他大概是明白莫雯看见他如临大敌如同见鬼一样的表情,以及前段时间韩宁宁愁眉苦脸的原因了。
绥江市曾发生几起重大刑事案件,其中几起命案及失踪案当年引发了相当高的关注度,但随后没过多久就迅速结案,该抓的抓,该毙的毙,办案效率高的惊人,几起案件迅速作结,然后归档入库,引发的热度很快烟消云散,唯一时不时被人提起的卓宴也仅仅成了市民茶余饭后的谈资,钟鸣刚来津川时,还总是会在饭桌上听到自己过去的名字,只是跟在这个名字周围的往往都是些枪毙死刑活该诸如此类的词,一开始他会冷不丁吓一跳,咬紧了后槽牙憋住劲,后来慢慢的不到一年,他听这个词的频率就越来越低,直到渐渐的卓宴真的被所有人忘记,无论是曾怕他的,曾恨他的,也有少数表示佩服的,就连幸灾乐祸表示嘲讽的都不再提,卓宴彻底淡出了每个人的记忆,他真的死了。
剩下的只有钟鸣,他知道到底谁死了,谁又活了。
所以中央把这里作为开展扫黑除恶工作的第一个切入点其实是很符合逻辑的一件事,但问题就在于,当年该死的人没死,该没的东西,也都还换了种方式继续在另一个地方存在着。这些事情经不起细细探究,做事做得再干净,也不可能跟没发生过一样,只要有那么一个地方出了疏漏,那么整条线就会引发怀疑,最终扫黑办的人追来津川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该发愁吗?他理应是的,毕竟他的生命尚且过了四分之一,就有了那么多钱、那么多房子、那么那么多的权力,他这几十年是过了别人的多少辈子呀,老天爷先给了他异于常人的高度和异于常人的家庭,他的爸不是爸,妈不是妈,他找谁发泄?他该向谁、该怎么炫耀这些金光闪闪的、别人闻所未闻的权力和金钱?
于是他只好选择一种最直接也最激烈的方式展示他拥有的一切。
他是该感到害怕的,像他位高权重的父母一样,像韩宁宁一样,有的越多,就越怕被抢,是另一种扭曲意义上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别人是忧心忡忡的,可至于钟鸣自己,他只有想笑的冲动,一个顽劣的窃笑。
他钟鸣根本就不畏惧任何的报应。
他怕死吗?怕。可他一想到在死之前,他能让更多的人在他面前先死,他就觉得也就那样了。如果一定要下地狱,他也要让尸体一具一具先垫稳了他的脚底下。
程文扬知道卢启良说的是事实,也没继续刁难他,他轻叹气,把绕在手内的一把串珠扔开,直直看着卢启良,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这话是对着卢启良说没错,可问的人却不是他。
卢启良不敢猜测,他只是程文扬一个动作中关键的一小环节,他以局部的视角很难看清程文扬的全局目的。
卓祁庭扭转过脸望一眼钟鸣,然后拿衣襟擦了擦镜片,没了眼镜的双眼眸光更加锋利阴然。
程文扬来来回回地像个将军似的指挥作战,要迎敌的却是别人,都问到怎么办了,分明是要他给一句话出来。可是卓祁庭抬眼看着程文扬,心里做了几轮风险评估,实在不想说出那些该说的话来。
纠结再三,卓祁庭擦干净了镜片,戴上,始终是面无波澜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影响,他们做他们的,我们做我们的,谁都不会出问题。
此话一出,程文扬心里就有了数,卓祁庭碍于外人在场,话虽没明说,但这意思却是一字不差地传达到位了,卓祁庭是副省部级领导,被抽调出去担任督导组副组长是极有可能的,他正是猜到了这一点,所以先前没有急着点破,而是等到现在,等到卢启良的事自然而然地引出这个信息,刚好借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