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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鸣一路转回了大门跟前,身后阿半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直到钟鸣停在那辆车前,黑色镀膜上映出自己的脸,他一支烟刚好抽完,随手把烟屁股往花坛里一扔,他敲了敲车窗。
乔盼隔着镀膜望那张脸,男人的呼吸喷在玻璃上,蕾丝似的贴在车窗上。
乔盼按了身边一个按钮,车窗缓缓落下,钟鸣看见缩在暗处的女孩转过一张模糊不清的脸来,她一对极长极黑的细眉向上挑着,眼睛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来人,很有几番清纯的恶毒。
钟鸣看了她一眼,转开视线通过反光看见后面阿半停在了不远处。
乔盼也看见他了,光线不明朗,她面目不清,声音就显得越发清晰,嘴里的字像是一个个被裁好的。乔盼呆愣了一会,末了嘴里一字一字说:你快进来吧。快进来,车外边冷,免得感冒了。说罢不等钟鸣开口,一把开了车门用力扯了钟鸣袖子就将人拽进车里,不忘转头盯阿半一眼,然后把车门砰一声关上,车窗哧溜一下拉上,这辆车就在阿半眼前变魔术似的成了个严丝合缝的黑盒子。
阿半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站也不是,他寻思着乔盼那看着像要咬人一口的兔子似的眼神,那眼神分明是警告,是老母鸡看黄鼠狼的神态,他不自觉抬头看了眼天,觉得世间尽是荒唐事。
直到车里传来一声女孩尖细的娇笑他才蓦地反应过来。
钟鸣被她刚才一下拽了个措手不及,坐稳后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眼,乔盼看着他,逗他玩似的,捏着嗓子细细地惨叫: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你不做人啦?!
喊到一半突然破了音,声音开叉开到了姥姥家,于是她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钟鸣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但他莫名其妙地也被感染了点,于是神经病一样地也勾了勾嘴角。
乔盼倒是摸清楚了他的路子,跟钟鸣这个人,越来正经的,他越跟你生分,反倒是摇头晃脑没有正形的容易上道。
乔盼见他笑了,于是立刻得寸进尺,她一边揉揉自己坐麻的屁股一边往钟鸣那边靠他身上热气腾腾的,她冷。边靠边打量着他的神色问:有事没?重要吗?今天能解决吗?
钟鸣不制止她的靠近,抬手又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咬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反问:你别管,反正今天解决不了。你睡哪里?小骚狐狸,今天带你真是带错了,你可别进我家门。
乔盼睫毛一闪,又往远靠了靠,鼻腔里小小的哼一声:为什么?你家那么大的房子,那么多床不让我睡?不让就不让。我车里凑合一下也不是不行。
钟鸣用烟指着别墅的大门:你要是被他们看见,我就又得罪加一等。
什么罪加一等?
男人没回答,只用没夹烟的两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拍一拍乔盼的脸蛋,他看着这双初出茅庐的狐狸眼,还尚未显现出世故的媚态来,有的还只是青涩的情真意切,于是难得放柔语气道:谁还不想吃口鲜嫩好吃的呢。你
钟鸣挪开眼神,掐了自己说了一半的话,抿着烟嘴轻吸一口。
乔盼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脏立刻元宵似的破开了个口子,里头淌出的都是甜丝丝软糯糯的馅儿,她看一看他的神色,实在是掂量不出喜怒几分,似是平分秋色,又似是不喜不怒。于是只好小声补充道:你就这么放心我?你应该也陪我睡车里,你睡左边,我睡这咳咳、不许对着我吐烟,对了,不能趁我睡着了抽烟,也不许开窗户弄得暖气都跑了,你不怕冷,我可怕冷。
钟鸣这回真笑了,他认栽的点点头,太新鲜了,太新鲜了,第一次见这么能蹬鼻子上脸的人,第一次见这么心大的人。
他又转头打量乔盼,看着她莹润的皮肤、无辜的眼,心想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看着也不像脑子有问题的人,怎么就如此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呢?
在他看来,一般这样的人要么就是蠢到家了的缺心眼,要么是精明至极的大智若愚。而这两种人恰好都是他不太擅长对付的类型。
乔盼还是个半大人的样子,注意力很快分散开来,她被自己大拇指上一点死皮吸引去了,她专注放松地低头抠了两下,发现抠不下来,于是用牙齿上下将那块死皮一咬合,正一仰头准备用力,突然发现钟鸣正看自己,于是眨眨眼和他对视,同时牙齿一用力把死皮狠狠扯下。
钟鸣一下握了她的手腕,拽着人力道往自己这方一收,乔盼脑袋狠狠磕在他下巴上,她也不喊疼,用另只手只微微一揉,同时无师自通地一仰头轻吮一下他的下巴,用柔软的唇轻轻抚蹭着,仿佛在自责自己撞了他。她动作灵活又流畅,一系列讨好的动作熟门熟路的像个征战情场多年的老将军般,一举一动都用真刀真枪精准无比地扎在了钟鸣的愉悦点上。
但他面上不显,单单搂着女孩静静地抽自己那支烟,乔盼看着面前忽远忽近的火光,亮成一个小点,忽然有点生气。
这只烟不知好歹,它可知它的主人是谁?它可知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