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知道轻重的人,不可能为这点儿色心去耽搁朝政大事。
先让礼部照规矩好好招待着,正式的朝拜,等他继承大统再举行。太子想着。
策妄这个新可汗的朝贡,标志着准格尔汗国正式臣服于大清,这可是纵横草原的霸主国度,不同于蒙古南洋等部族小国。
这场朝贡是具有极大荣耀的事情,将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等自己登基称帝,正好领受这份荣耀,更添声势,稳定人心。
批阅好了几本奏折,再拿起下一本,看了几眼,太子脸色露出怒色。
将奏折狠狠往地上一扔。
巨大的声响将殿外候着的几个小太监吓了一跳,战战兢兢也不知是否该入殿收拾。这时,一个人走过来。
太监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身冲着殿内通传:“太子爷,雍亲王求见。”
太子怒火稍平,对着殿外道:“进来吧。”
胤禛进了大殿,看到地上的折子,冷静地弯腰拾起来。
无意间扫了一眼内页,似乎是几个弟弟联名上的折子。他霎时内心敞亮。
前几天,五弟几个找过他,想着联名上奏,等太子登基之后,将各自的母妃接到王府奉养,以尽孝心。
他拒绝了,五阿哥几个人就自己上了折子。
胤禛目光垂下,这件事于情于理都是人之常情,太子何必如此愤怒。是诸皇子的孝心戳痛了他私心?还是觉得几个弟弟不信任他了?
太子心里确实非常膈应,坐在这个位置上,他非常心虚。
几个弟弟迫不及待想将母亲接走,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信任自己吗?
只是这些隐秘的情绪万万不能宣之于口。
太子抿了一口茶水,笑道:“刚才看折子手滑了一下,四弟替孤搁下吧。”
胤禛应了一声,表情不动,将那本奏折放到了一摞顶上。
太子叹了一口气,“皇阿玛刚去,你也辛苦了。”
“为皇阿玛守灵,本是分内之事。”胤禛平静地回了一句,紧接着转过话题,“臣今日是来求太子一件事的。听闻近日策妄可汗即将入京,不知太子可定了人接待。”
“怎么着,你可有想要举荐的人?”
“是臣自己想着一试。”
太子有些意外,转念一想,招待这等贵客,属于轻省体面又有功劳的差事。
他只当胤禛想着从今次的荣耀中分一份儿,笑道,“你本来就同礼部招待过他,既如此,这差事就交给你了。”
又想起,那几个混账弟弟联名上表,四弟比他们还年长,却没有上表,可见他才是真的体谅孤啊。看胤禛越发顺眼起来。
两人又说了片刻话,胤禛才躬身告退。
出了乾清宫,胤禛表情逐渐冷下来。
如果说之前对魏瑢所猜测的太子弑父之事半信半疑,从这些日子太子细微的表现,让他越来越不受控制地往那个方向猜测起来。
***
康熙的葬仪还没有操持完,又一个消息传来。
被圈禁的三阿哥终于抵受不住心中的负罪感,在一个深夜自缢身亡了。
虽然让众人意外,却也在预料之中。
太子在早朝上很是洒了几滴眼泪,本想着将三阿哥恢复王爵,却被朝臣阻止。弑父的罪责在这个时代是不可宽赦的重罪,纵然三阿哥是无意之间的行为。
最终议定了还是按照奉恩将军的规格下葬,只是其罪不追究遗族。
就这样,朝中上下均称赞太子宽仁。
***
天边泛起一丝白茫茫的光,冲破黑夜的笼罩。
凌晨时分,守夜的宫人大都抵不住睡意的煎熬,昏昏沉沉着。而负责早膳等差事的宫人则早早起身,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这座庄严肃穆的宫殿,正处在由静谧转入活动的交界点上。
一个人影慢慢登上了保和殿偏殿的顶楼。
遥望着天边那抹光,梁九功因为哭泣过多而浑浊的双目闪现久违的光芒。
“皇上,奴才今日就要下去陪你了。”他喃喃说着。
虽然看不见太子伏罪的一日,他相信,这朗朗乾坤,终有拨云见日的一刻。
今天,就让他当这拨开云雾的第一个棋子吧!
他闭上眼睛咬牙,纵身一跃。
路过的小太监提着宫灯,冷不防前头黑影落下,重重砸在地上。
几个小太监惊叫起来,如一颗小石子打破了湖面的寂静。
***
雍亲王府的书房里。
胤禛背负着双手,静默地站在桌案前。
胡子花白的林太医跪在房中,战战兢兢,半响,抵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试探着抬头:“王爷,臣所知的全部说出来了,绝无一丝隐瞒。”
胤禛垂眸,“林太医辛苦了,你回去吧,记得今日之事,不得外泄。”
林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