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疑惑地在地上凑近了一些,看见这些土层上居然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爬虫和苍蝇,同时他闻到了一股极其难闻的气味。他的心里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便抬手抚开一个轮廓上的土,只见一张腐烂的人脸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上面爬满了乳白色的蛆。
艾伦吓了一跳,他猛然倒吸一口气,在地上往后退出几步,才察觉到手下到处都是这种触感。他慌乱地把那些土扒开,只见四处都是腐烂的人头和人的肢体,他这一下翻动,把许多虫子都激了起来,一群群地到处地乱飞。
手下的土壤摸起来湿漉漉的,艾伦僵硬地低头看去,只见那些土都浸满了血水或融化的组织液,黏附在自己的手上,留下黑红色的痕迹。
艾伦唰地一下从地上站起来,睁大眼睛震惊而恐惧地望着四周的地面。这一片土地的全貌逐渐清晰起来,四处都是覆盖着薄薄土壤的残破尸体,他似乎走进了一个杀埋的人坑之中。看规模,至少得有几千人,相当于一个小镇的人口。
艾伦愣愣地站在中间,回头看向施耐德,他的嘴唇恐怖地颤抖着,“死... ...死人。”
施耐德眉头紧锁,他蹲下身,稍稍拂去一具尸体上的土,摸到尸体衣服上的口袋,从里面翻出一本小册子。他看了看小册子的封面,打开来,只见里面印着尸体生前的照片,名字,还有种族。
“犹太人。”施耐德沉重地说。
“这是一个犹太镇,”艾伦的声音仍旧颤颤巍巍的,“房子里都没有人,我以为党卫军将他们带走了。没想到,他们全在... ...”
两人放眼望去,只见宽阔的草坪上,兀然出现一片偌大的黑色土地,土地上坑坑洼洼,空气中飘荡着浓烈的腥臭味。
他们仿佛可以看到当时的情景,党卫军挖了一个巨大的埋葬坑,把犹太人全部赶下坑去,他们则端着枪,在坑边有说有笑地开启了一场“屠杀竞赛”。那一定是一个夜晚,没有人看见他们卑劣的行为,他们举着火把站在边上,惨淡的火光微微映亮了那些死不瞑目可怜人的面庞。
艾伦终于忍不住了,他颤抖着梗了一口咽喉,用力将手捂住嘴巴,跑到坑边呕吐起来。施耐德连忙扶住他,为他拍打后背。
艾伦吐到吐不出来了,便直起身来,一张脸红红的,都是泪水和鼻涕,嘴角边还挂着没有抹净的呕吐物。
他带着哭腔,伤心地哭诉起来,“他们太惨了,太惨了... ...”他拼命地用手去抹眼泪和鼻涕,但是他的眼泪根本无法止住,像断线的珍珠一样不断地落下来,融入他脏兮兮的手里。
艾伦不想在施耐德面前出丑,他在伤心之余,窘迫地转过了身子,背对着施耐德隐忍地啜泣着。
“艾伦。”施耐德温和地叫了他一声,扶着他的肩把他的身子转过来,面向自己。艾伦抬起头,发现施耐德的眼眶也是红红的,但自己要比对方狼狈得多。
施耐德叹了一口气,张开双臂把他抱在怀里。他不说一句话,只是这样静静地抱着他,默默地用同情和拥抱治愈他的心。
艾伦梗了一下,他的身子僵硬,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似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有些意外。
过了一会儿,艾伦也慢慢地抬起手,回抱住自己的长官。他的眼睛垂下来,最后紧紧地闭上了,将脸依偎在施耐德的颈侧,下巴上感受到制服上军衔肩章的粗糙。
他们静静地互相拥抱在一起,就在这个惨烈的千人坟冢旁边。东欧平原上的阴天和群山也都沉默着,仿佛在与他们一起哀悼。
艾伦的抽噎渐渐停止,两人也松开了对方。艾伦看了一眼施耐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调开了目光,抹了抹鼻子。他脸上的眼泪已经干了,只剩下有些发肿发红的眼眶。
“我们回去吧。”施耐德声音轻轻地说。
艾伦点了点头,施耐德走了出去,他跟在后面。艾伦走出去几步,忍不住回头望一望那片黑色的土地。如此反复几遍,他大大落后于施耐德,他才狠下心来追了上去。
他们回到镇里,准备找队伍集合。他们沿着路边的人行道走着,只见两旁的商铺皆是被破坏得体无完肤。一个时装店的橱窗玻璃完全碎裂,橱窗中的假人女模特还被扒光了衣服,身上爬满了粗鄙的画痕。
这样残破的景象,让人不得不想起三八年的“水晶之夜”事件。
路的对面缓缓开来一辆黑色的敞篷汽车,上面坐着一些党卫军军官。艾伦远远地看了一眼,忽然放慢了脚步,他的唇色开始发白,手指紧紧攥着枪带。
汽车开近了一些,艾伦忽然朝着汽车叫起来,“喂,请停一下!”他朝汽车挥舞着手臂,驾驶座上的士兵见状,便慢慢地将车停在路边。
施耐德回过头,眼睛扫过车上的人,他知道艾伦要做什么了,但他并不上前阻止。
“干什么,士兵?”坐在后座的军官微微皱起眉头,问艾伦道。
艾伦的腿脚微微发抖,他鼓舞着自己向前走一步,看着那张杀害小女孩的魔鬼的脸,“上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