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施耐德把手搭在艾伦的肩膀上,轻轻把他的身子掰过来,不让他再去看木台上的景象。
施耐德将艾伦领上一座高高的塔楼,带他一路爬到楼顶。艾伦跟在他后面走出一扇顶楼的小门,来到一个瞭望台上,一边微微喘气,“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这里的风景很好。你看。”
艾伦抬起头,不禁愣住了。
他不知何时被灰色的云朵和天空环绕,刹那间仿佛梦境。面前出现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原,可以一眼望到地平线最远处,无数的雪丘在平原上起起伏伏,像微微涌动的波涛,通信基站、房屋和道路细致地分布在这些雪丘之间,延伸到与天空交织的地方。
“我们每天都生活在这里面,却从没有从高处好好地看它一眼。”施耐德说。
“着实很美... ...”艾伦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看向施耐德,眼眶边泛起一圈红色,“我却在这样的地方做这些事情... ...我觉得我更不能忍受了。”
“忍受什么?”
“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我不想打仗了!”艾伦忽然抓狂起来,反复地念叨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艾伦,你冷静一下!”
“我再也不能容忍了,天天都杀人,到处都杀人,每一个人都要杀人!我要回家... ...”他迷茫的眼睛里流出眼泪,一边四处看着,忽地朝栏杆跑去,“我受不了了!”
“艾伦!”施耐德连忙扑上去抱住艾伦的后背,把他往里拖。
艾伦在他的手臂里拼命挣扎着,力量出奇地大,“你让我跳下去,你让我跳下去!我不想打仗了,我是逃兵,你打死我吧!”
“看着我,艾伦,看着我!”施耐德死死抓住他,把他的脸转过来,冲着他严厉道:“我命令你,给我冷静下来!”
被施耐德的长官气势一压制,艾伦被唬了一跳,反抗不再那么激烈。他用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施耐德,声音颤抖而沙哑,对他喊道:“长官,你让我跳吧!打死我吧!我不要去打仗了!”
“你先冷静下来!”
艾伦拼命摇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同时用力推开施耐德的身体,“冷静也没有用!你放开我,我要去死!”
少尉盯着发狂的艾伦,眉头紧紧锁着。他在思考一个对策,这让他反复踌躇了很久——最终,他下定了决心。
施耐德按住艾伦的后颈,一手制住他的右胳膊,狠狠地吻在了艾伦的嘴唇上。他闭着眼睛,不断加深这个激烈的吻,把艾伦的呜咽全都堵了回去。
渐渐地,艾伦在这个忽如其来的吻下安静了下来,他不再苦苦地挣扎,身子似乎变得僵硬了。
两人稍微分开一点,施耐德缓缓睁开眼,艾伦正睁大眼睛望着他。后者张了张唇,似乎要说什么,施耐德心下一动,再次亲了上去,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施耐德还没做好回答他的准备。
第二个吻变得很缓和,施耐德温柔地吻着他的下唇瓣,轻轻地抚摩那些嘴唇上的裂痕。艾伦在震惊之余,也开始试着回应,本用来推开对方的双臂环上施耐德的脖子,逐渐整个身体都陷进了少尉的怀里。
就这么来来去去两分多钟,他们才放开对方。艾伦的脸上残留着未干的泪痕,整张脸红彤彤的,嘴唇有些发肿。
艾伦胆怯地看了一眼施耐德,却发现对方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两边的耳朵上泛着红色。
少尉轻咳一声,顾左右而言他,“冷静下来了吗?”
艾伦忆起刚才自己的抓狂样,有些不好意思,他应了一声,又问施耐德,“你不是说,这是犯法的吗?”
施耐德没有立刻回答艾伦,他眺望着远处的平原,眉头紧锁。晌午他转过头,松懈了表情,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
“但是如果我们相爱,又有什么办法呢?”
艾伦听了这话,立刻愣住了,他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脸上直发烧,纵使是之前的无数次血流加快的时刻,也比不上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快,两边耳朵仿佛有两面鼓在咚咚地敲,心脏几乎要从他的胸口里蹦出来。
“在医院里养伤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当我想起你对我的依赖,你照顾我时的焦急和细心,还有离别时的不舍,我才发现我其实在那个时候是那么地想回应你——除了感激,除了长官士兵间的情谊,我发现还有爱情。我是多么想抱住你,爱你,吻你。但是我一直都不肯去正视我自己,毕竟同性的爱情是多么的荒唐,我一直在欺骗我自己。直到那天,我才想明白... ...”
“你个混蛋!”艾伦忽然打断了施耐德,他的眼泪重新从眼眶里掉出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害得我无法痛痛快快地现在就跳楼死掉,好再也不要去上战场杀人!... ...”
施耐德被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句,眼睛里却浮现出了笑意,一颗紧张的心脏也安放了下来。他知道,至少艾伦现在不肯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