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女士。在目睹了你的所作所为后,我确信这间老店为顾客甄选魔杖的水平实在是名不符实。”
男人抓起小儿子的胳膊,似乎准备离开了。他有一张温驯无害的脸,眼神中却透露出几丝相反的气质,他的嗓音是一种刻意压制下来的低沉,仿佛如果他允许自己稍稍肆意些,说出的话便会比这还要失礼得多。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间店铺自从我父亲开办以来,已经为——”
“她不需要魔杖。”
Modesty糊涂地眨了眨眼睛。她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回自己用双臂环拥着的“姐姐”,想要确认那位先生的确是在说Credence,Credence也正在望着他,被刚才那句突兀的论断给弄傻了。
“什么叫‘她不需要’,任何拥有魔法能力的人都——”
男人态度傲慢地摇起头来,如果Isabell Kiddell没看错的话,他甚至在笑。藏在那笑容后头的不是喜悦,也不是嘲讽,那类似某种纯粹的讶异,来自极端自负和极端天真的混合体,如同学龄前的孩子讶异于冬季的溪水会结冰,他讶异于周围人虽然个个都睁着眼睛,实际上却简直堪比失明:“你说她有着‘与众不同’的力量,但到底如何与众不同,你半点头绪都没有。逼迫她使用魔杖,以为她的那股力量能像我们所有人这样,被一根木头、一条神经、一缕动物羽毛所驯服,所引导,多么单纯可笑的一厢情愿……”
余光的另一头出现了某个黑色的轮廓,Modesty偏过头去,看到Mr. Graves正在慢慢朝那边走。他眉头紧锁,从后颈到脊背都挺直得近乎僵硬,他的步幅很小,每一次向前迈出的动作都及其轻微谨慎,这不是无谓的努力,那位父亲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
“再强大的魔法力量,都需要一根魔杖来配合施展!没有魔杖,巫师们所能做的不过是挥手掀翻餐桌,或者野蛮地纵火,而若是想要掌握真正精妙的法术,若想要达到更高的层次,无杖术是行不通的!”
“那是对凡人而言。“
男人放开了小儿子的胳膊,抬起头直视着比他年长许多的女人。如果说他一开始只想略作提点,并不打算花费过多精力进行争辩,店主刚才那番声明显然扰乱了他的计划,他收起笑容,骤然提高的嗓音变得既压迫又冰冷:“别举例来反驳,我知道你们所谓的‘天才’和‘佼佼者’都是什么货色,略微敏锐几分的头脑或者依靠拙劣巧合的运势就能轻易造就,哈,这些不过是凡人中少数不那么平庸的角色,就给你们造成了‘与众不同’的错觉,而蕴藏真正卓越、真正奇妙的力量的孩子……”
他轻轻调转下巴,将视线落回到了Credence身上。Credence望着他,忽然感觉到手指一阵过电般的抽搐。
“魔杖只会是她的阻碍。”
*** *** ***
Graves一直盯着男人腿边的那个小男孩。你很难找到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像他现在这样的听话,他不哭、不笑、不闹,不抓着父亲胡乱扭动,也不放肆地到处乱跑,只是服帖而呆滞地站在男人身旁,连呼吸的幅度也不太明显。他看起来像是没睡醒,或者正在经受重感冒,垂落在裤缝旁的小手和穿着童鞋的小脚都没什么力气,只有苍白的颈脖间或抽动几下,如同人们在噩梦中偶尔会猛蹬小腿,但也只是难以察觉的一瞬,随即就变回了原先那副模样:乖巧,安静,缺乏生气。
别贸然上去,不要轻举妄动……Graves在心中艰难地劝阻自己,中了夺魂咒的人极易在突然清醒的惊吓中遭受精神创伤,更别说一个不过四五岁的孩子,无论如何,他要在保证那孩子安全的前提下行事。
然而,那个前一秒钟还沉浸在激愤之情里的年轻男人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从跨入这间展厅起就留意到了Percival Graves的存在,刚才短短几分钟里的忽视纯粹是受情绪影响,眼下他坦然地迎上了Graves的目光,一派从容自若,和善的年轻面庞上甚至还流露出几分无辜,好像对于来人的戒备和敌意完全不知缘由似的。
“先生,我注意到你的儿子脸色不太好。”Graves在距离他三四米的位置停下脚步,拿出同样镇定和略显困惑的神色,“是被刚才的意外吓坏了吗?”
“噢,谢谢关心,他只是有些害羞罢了。”
“是吗?”
Graves的目光在男孩父亲脸上扫了一圈,没能揪出什么可疑的痕迹。他故作轻松地上前两步,在小男孩面前单膝蹲下,“你陪你爸爸来这里买魔杖?是买给你妈妈的吗?”
他的重音放在“爸爸”和“妈妈”这两个称呼上,这奏效了,小男孩神情恍惚地动了一下脑袋,像是有根无形的发条被轻轻拨转了几度。父亲模样的男人重新抓握住他的胳膊,Graves高度警戒地站起身来,男人最后看了一眼Credence,又看回Graves的脸。
“原形立——”
“昏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