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说完,Graves就粗鲁地抬手打断了。她顺着他指向的位置望去,几缕灰黑色的烟雾在一处拐角后面乍现,又瞬间窜离,消失于两人视野无法触及的另一头。Credence甚至没有注意到此时的自己已经彻底掌控了默默然的形态,而不是被默默然所吞噬,他在无人的小道里盲目穿行,左右转向全凭模糊的直觉,他很快又快要回到丰饶角巷的主路上了,不能再以这副形态示人,在一间靴子店无人的后门外他恢复了Felicity的模样,而那个男人的身影仿佛又在前方不远的某处闪现了一下,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头扎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流里。
他太小了,或者说Modesty的身体太小了,成年男巫和女巫们总是挡住他的去路,他不得不像一只滑溜溜的小猫小狗那样,在人们身旁的空隙间艰难穿梭。他经过了魔杖铺的门口,经过了乐洋洋糖果工坊,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小男孩,正孤零零地站在糖果店前的台阶上,他冲过去弯下腰,喘着气问:“你的爸爸在哪?”
“爸爸……”小男孩抬起手,哆哆嗦嗦地擦着眼睛,“爸爸,妈妈……”
“刚才带你去魔杖店的那个人,他往哪里走了?”
“妈妈……呜呜呜呜……”
Credence明白他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但他不能丢小男孩一个人在这儿,他拉起他的小手,带着他走下了台阶,“你是和你妈妈一起来这里的吗?你记不记得她在哪里?”
“妈妈,妈妈在镜子店……妈妈和爸爸……”
“镜子店?”Credence立刻想起了是什么地方,他们从奇巧书店出来后就路过了那里。他攥紧小男孩,快步往前穿行,没一会儿就看到了那家卖镜子的店铺,店门外围着好几层的人,像是在凑什么热闹,他隐约望见了一两个带着礼帽的男巫,打扮得和先前在市政厅地铁站里袭击过他的那群傲罗很是相像,他恐惧地退后了几步,小男孩却突然挣开他的抓握,跑去穿过了围观者,他听到小男孩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爸爸!”,然后是“妈妈!”,接着响起了某个年轻女人的哭声,Credence一步步向后退着,赶在任何人察觉到小男孩是被他带来的之前发着抖跑开了。
他没跑多远,就看到了他要找的那个人。小餐馆外摆着一排歪歪扭扭的长桌长凳,现在还没到午饭时间,但仍坐了许多喝咖啡的顾客,留着金棕色长发的中年男人坐在其中一张桌子边,墨绿色大阳伞投下的阴影让Credence看不清那张脸——即使看清了也没有用,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男人的脸究竟长什么样——但他知道那就是他,那个在魔杖展厅里为他制止大雨,在糖果工坊里佯装与他偶遇,在市政厅地铁站里下令所有傲罗不允许对他发动攻击的人,他失神地停在原地,清楚听见心脏隔着薄薄的胸口疯狂泵动的声音。
一名侍应生端着托盘从小餐馆里走出来,为那位金棕色头发的客人送上了咖啡。Credence缓缓迈上前,他的发梢、袖口和裤脚都还在滴水,但他似乎就是有那种能让人忽视他的气质,即使换成Modesty的身体,这种气质依然没有改变,他没有引起其他任何顾客的注意,就走到了那张桌子面前,男人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用那张不再年轻但称得上英俊的面孔对他做了个龇牙咧嘴的鬼脸。
Credence愣在那儿,看清了对方的蓝色眼睛。
“好久不见,Modesty。”
“我不是Modesty。”
“你当然不是。”Gellert Grindelwald抓起摆在咖啡托碟边缘上的小勺,恶作剧似的抛向空中,仅用眼神控制它舀起一颗方糖,缓缓降落在距离自己仅一桌之隔的小女孩面前,“你不是你妹妹。”
“你也不是那个小男孩的爸爸。”
Grindelwald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你想喝东西吗?你湿透了。”
他什么都不想喝。他的胃部像是烧着了似的,翻滚着某种具有腐蚀性的物质,他不知道自己是害怕、愤怒、惶恐亦或是激动,他有那么多怨恨,还有更多的是疑问,他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轻微地发抖,喉咙也在发抖,可他听到自己发出的嗓音要比实际上冷静得多:“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任何一句话了。”
这不是气话,他无意借此激怒或威胁对方,与其说是讲给Grindelwald听的,不如说是讲给他自己听的。他要给自己一个承诺,要向自己保证,无论眼前的这个人再对他说什么,再换上什么面孔,他都不能再相信了。
而男人没有面露怒意,没有开口,也没有做出什么动作来回应。舀着方糖的小勺从Modesty模样的小女孩面前降落回桌上,他松开咖啡杯,望着木制桌面上的裂纹和烫痕,那句话太过耳熟,毫无预兆地钩起了他的一段往事、一片回忆。
“你有你的理由不去相信,我不强迫你。”
那么这句话呢?他也不能相信吗?
“但有些关于你的事情,Credence……有些关于你的真相,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