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放心就是,开封府尹已经受理了此案,听说范相公知道之后对外倒没有说什么,把那个小吏放到了自家内衙照顾,将府中事务悉数托付给幕僚,要亲自来行宫拜谒。”
开封府尹算是个不低的官职,但是还没有随驾到行宫的资格,他要到行宫来,那便有趣多了。
“我有时候真是看不明白咱们圣人的心思,若当真是一手好牌也就罢了,但是如今却也不将人送出宫去,就不怕东窗事发吗?”
云滢拈了一点珍珠粉轻嗅,凝清殿的宫人这些日子都不大出来,宫妃想知道里面的事情也不容易,但是那个妇人的男人已经闹得这么大了,秦家要是没人往行宫递消息也说不过去。
“娘娘身在局中,当局者迷,倒是正常,”韩国夫人生长在高门,对这些当然也知情:“秦家费了许多力气才调|教出一个绝色尤物,又为这事搭了不少情面,官家便是不要那人,圣人现下正是恼怒的档口,怕是也不舍得放回去了。”
皇后若不是瞧她生得过分美貌,当然不会愿意花力气做这样的事情,秦家想要抢一个小吏的妻子回去其实也还算是十分轻松的,这种事情给一点钱,或者许些好处总是能成的。
可谁也不会想到那个小吏敢闹起来,还把事情闹得越来越大,秦家付出的越多,越不甘心白白打了水漂,这个女子做不成官家的娘子,也能有些别的用处。
至于那个女子,现下大约也是不愿意回她夫家去的,就算她说没有被皇帝怎么样,但是被掳已经算是不贞洁了,她如果回去,恐怕也没有脸面了。
“算了,等范相公到了后再计较,”云滢略有些头疼,她对这些事情的掌控并不够,还是得倚靠着几个攀附自己的命妇,皇后家世显赫,就算是抢了女子入宫,其实也算不上大罪。
毕竟是为了圣上绵延子嗣,她就是心急切一些,想来也有许多亲近秦氏的朝臣会维护她多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圣人对万物都是平等对待,皇后原也当不起这样的称号。
云滢如今虽然有孕,但是每次发放月例,也会有她那一分特制的胭脂水粉,她平常在圣上面前不描不画,但到了蓬莱殿偶尔也能画着玩一玩。
如今时兴的三白妆和珍珠妆都是看重修饰五官和瘦脸的,而女子蛾眉细细描就,哪怕并没有愁苦的神情,也有几分颦眉捧心的柔弱神韵。
但云滢却是个剑走偏锋的,皇帝赐给她螺子黛,她非要拿青黑色的墨膏来画眉,还用了很重的□□和珍珠在颊边晕染,比那细长蛾眉更显得女子柔弱,她不用别人,自己画完之后看向韩国夫人,有些笑着道:“你瞧今日的妆怎么样?”
云滢的美丽当然无可挑剔,她只涂了一半的唇,嫣红的胭脂掩盖了本来的唇色,而其他部分都被她用□□掩盖,显得唇瓣娇嫩小巧,而眉的怪异又有些凌然气势,配着过白的素粉和珍珠妆饰,被胭脂晕染过的眼尾很像是刚刚哭过的模样。
好像每一处都是乱七八糟的,但是结合在一起来看,却又觉得有些奇异的美感,仿佛是仕女图里浓墨重彩的女子。
“娘子别出心裁,这妆妾确实没见过。”韩国夫人从来不会质疑云滢的容色和衣着搭配,但也由衷羡慕她居然能这样作践自己的美貌,还能显出格外的美来。
“这是前朝的啼泪妆,”云滢笑道:“夫人不知道,好些前朝宫妃都是这样描妆,用□□点眼角和两颊,仿若刚刚哭过,十分惹人爱怜。”
“官家喜欢我,其实也有几分觉得我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意味,所以从不厌烦。”云滢笑着看了一会儿,可能是宫中这个妆容时兴太久了,看着啼泪妆还真有一点别致的美感,“可惜我现在有孕,不好每日描眉画眼,省得影响了这个小儿,咱们私下画一画就算了,等会儿回明光堂,照旧得擦了。”
韩国夫人非常赞成她卸了,她这个年岁已经不太爱打扮,云滢这妆容美是美,但她能看出来主要是靠人的底子撑着,要叫别人这么描妆,非得被人当成女鬼一样,她看看也就算了,圣上若是看了怕是要笑话贵妃妆容浓艳。
宫人拧了帕子递给云滢,她一点点擦拭面上的素粉,妆才卸了一半,便有宫人过来禀报:“娘子,云掌药来了。”
虽然这时候半张脸带妆更滑稽,但是自家姊妹也算不得旁人,云滢不以为意,便叫人传进来。
云佩随着贵妃身边的女官一同进殿,她心里戚戚然,猛一抬头看见妹妹妆容,人都精神了几分。
云滢特地在她进来的时候转头本来就是想要吓唬吓唬云佩的,但是她转过去以后才反要被人唬了一大跳:“阿姐,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辱你了?”
云佩大约几天没睡好觉了,眼中血丝清晰可见,眼眶附近的颜色也就稍微比她画出来的浅一点,韩国夫人见事情略有些不对,便先一步起身告辞,独留云佩同贵妃说话。
云滢叫人都先下去了,自己边拿帕子卸妆,边让云佩坐在自己身边,“宫中有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姐姐,难道还有人敢欺负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