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特伦斯看见他的时候,他蹲在霉菌滋生的角落里,怀抱他的枪,条纹衬衫扯得歪斜,半截皮带断裂,同样有暴力拖拽的痕迹,尘土和血污结成黏稠块状,挂在他垂下的、漂亮的棕发上。特伦斯继续向前,脑浆迸裂的男人躺在他的脚下,下颚被大口径子弹撕裂,另一具尸体面朝下倒在狭窄门口,两处枪伤,一处穿透小腿肌肉,另一处正中后心,精准狠厉,专业训练的手笔。
他像仓皇的猎物一般抬头,颤巍地举起手枪,抵住扳机。特伦斯认出他——电视里风头无量的警探,西装笔挺地宣布嫌犯落网。特伦斯无视飞溅的血肉碎骨与直指胸膛的枪口,运动鞋碾过小片颅骨,缓步走向他。他缩起身,红着眼,肌肉涨起如坠入陷阱后蓄势待发的兽。白日天光吝啬地洒落废弃工厂内,铁灰色的墙边涂满深绿粘滑的藓痕,空气漂浮着尘埃似微小的罪恶,他们以此为生,无人能在孽名下遁藏。
“埃尔斯顿先生。”所幸特伦斯还记得他的名字。优等生应该向优秀的人看齐,他的母亲原本也想让他成为一名执法人员——特伦斯警探,名号不逊于埃尔斯顿警探。生活的荒诞大概便体现在此刻,社会称作精英的他与他同困于城市为名的监狱里,被强暴的惩罚者狼狈不堪、气喘吁吁。他听见自己的姓名,惶恐地抬高枪口,没有电视屏幕的阻隔,埃尔斯顿冷漠的、模糊的眼睛清晰起来,蓝色的虹膜反射出脆弱光羽,锋利却轻薄,不如海宽阔,更似玻璃花瓶中破碎的一角。
站稳下一步,特伦斯握住枪管。尚未降温的钢铁熨烫他的掌心,硝烟亲吻手腕,他的脉搏与枪械产生奇妙的共振,特伦斯弯下腰,一节一节拉开埃尔斯顿紧握枪柄的指。他近乎惧怕于任何人的触碰,条件反射地缩手,紧紧蜷起腰,头颅温驯地垂下。特伦斯平静地取走他手中的枪支,埃尔斯顿甚至没有尝试争夺。恶魔——恶魔,你是、你们是。特伦斯听见男人的絮语,绵长含糊,扯出细微的呼吸。他不禁哑然,特伦斯自认并非旧约中长角黑翅的双足直立生物,当然——如果在警探先生的里他是这副形象,他也不愿多作争辩。
“我的忠告。”他提起枪,检查子弹,还剩一颗,不错。特伦斯拉上保险栓,把枪放松地垂到身侧,走过两步,又转身。“摒弃你的尊严,像狗一样活下去。”
“为什么要活下去?”男人抬头,瞳孔涣散。特伦斯从中窥见一种承受了过大打击后懦软退缩的眼神,令他回忆起入狱前,人群用相同的目光看向他。恶魔、你是,他们说。他无动于衷地观察他们脸上愤怒而扭曲的面孔,我也应该为此恼怒、为此不平吗?他想。他的母亲正在哭泣,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指尖上未干的泪水浸润她的温度,她问:为什么?需要理由吗?特伦斯问。人类总是在寻求一个理由、一个行恶的原因,追寻苦衷与愧疚的眼泪,特伦斯忽然感到疲惫——对于假装、迎合和行凶。物质刺激全无用处,倦怠的情感沉于心海,没有理由,特伦斯说,这是我最初的想法,也是如今的想法。除非理由能够唤醒沉睡的知觉,他神经质地勾了勾唇。
“需要理由吗?”他耸了耸肩,“可能是野兽的本能。”即便在光彩照人的从前,特伦斯也很少充当人生导师的角色,循规蹈矩地宣扬陈词滥调于他而言毫无意义。但比起浪费一颗子弹去杀死一个信念崩塌的人,他更愿意浪费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来挽救他。
“野兽的本能。”埃尔斯顿重复。他挣了挣,一缕光撞入他昏暗的眼。
02
埃尔斯顿的高级腕表砸向铁色的墙,永远停留在凌晨三点五十三分四十九秒。短刀划入肩胛时埃尔斯顿没有察觉,他仍然尝试起身反击,又挨了一记重拳。直到他的背跟随他挣扎的动作撞上地板,姗姗来迟的疼痛顺延末梢神经,攀上他的大脑,炸起无比绚烂的烟花。他的左脚踝处还藏了最后一把枪——大口径左轮手枪,足以轰爆两个人的脑袋。他尝试挥拳,却被轻易地攥住,男人将他翻过身,将埃尔斯顿压制于水泥地面。
“警探——警探,已经不会掏出你的手铐把我抓捕归案了吗?”埃尔斯顿清晰地听见皮带被抽出的声音,男人俯身,将皮带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他一贯喜爱的、银色的扣挂在眼前,反射出隐约的色块,“这回轮到我了。”
“我发誓我会杀了你。”埃尔斯顿试图扯开皮带的结,伤口沿发力的肌肉阵阵发痛,力量随鲜血的渗出而流逝,男人扯下他下身最后一层布料,毫不顾忌地摁在那处刀伤上。
“你的誓言实现过吗?”男人声音低沉,“成为警探的那天你也应该发过誓,发誓不会打断嫌疑犯的手脚、再让他们承认罪行。”
“你享受过惩罚他们身体的哪里?是这里吗?”粗糙的手掌抚过线条明朗的大腿,拧住内侧的皮肉,乃至通红一片。埃尔斯顿下意识朝反方向退缩,男人的同伴堵在前方,他扳起他的脸,强迫他张开唇,涨大的阴茎压住埃尔斯顿颤抖的舌。臊味涌入口鼻,他近乎作呕,无法吞咽的涎水沿唇边滴下,在唇下沾起糜乱晶亮的红。同伴嗤笑几声,不顾他的不适,扯起他的额发,前端发狠地捅至因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