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元黛是在一阵剧烈的打斗声中惊醒的,醒来时周遭一片昏黑,身子也倒着,像是马车翻了。她挣扎起身,撑着犹还昏昏沉沉的脑袋,掀开雨布走出去,却发现外面早已打成了一片。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黑衣人,想必不是敌人就是安凤栖的暗卫。暗自抚了抚心口自我安慰了一番,元黛小心翼翼的越过去,走到安凤栖身边,为了不做一个累赘,她非常乖巧的缩在了安凤栖怀里。
她这个武功舞起来练半吊子都不一定算得上的人,斗狠拼命式的这种死战还是不要凑热闹的好。
面朝敌人的时候最容易忽略掉的是后背,而关注点最集中的是胸前,而双手摆开御敌架势的时候最首先防护住的也是胸前,所以,要想让一个人拼命护住你,最好的办法就是牢牢贴住那个人的前胸,然后谨守一条准则那就是──那人往左你就往左,那人往右你就往右,当然这一条准则不是为的别的什么远大高深的目的,只是不拖人后腿免得被揪着丢出安全区而已。
天命如此,定数难违。
崖下烟雾缭绕,朦胧的一片里隐隐透着山石嶙峋的轮廓,没有丝毫生物可于此生存似的,目光所及之处,莫说花朵藤蔓了,就连根杂草都没有……
这次可真是死路一条了。
现下身后即悬崖,退无可退。
元黛望着身下这万丈深渊,忽的笑了。
想着这才多久啊,就又一次面临身前是敌背后是悬崖的境地,只不过先前同行的是子书岚卿,这次同行的是安凤栖……
不过自己这一穿越,又多偷了这么好些年活着了,也是值了的吧?可是,或许是偷生久了,不知足了,多活了几年,现下还想再活下去……
不够那也不能了。
敌人已在眼前。
寒剑出鞘,嗖的一声,利刃挟着寒风刺破雨幕,剑尖闪着银光,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霎时便已到心口命门前。
元黛闭上了眼。
一声泣血长呼:“阿黛!”安凤栖一跃而起扑过来,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合,强有力的力道把他们往前一送,身子骤然悬空。
风在耳畔呢喃,她似乎是那么的温和,有温柔的手臂紧紧环抱着她,气流托着他们的腰背,却也不可能送他们去往安全的地方。
感觉就好像儿时被父亲用有力的手臂高高举起,她欢快的呜呜叫着,飞来飞去的玩着“飞机”的游戏。似乎身体没有了重量,如一片白羽飘扬空中,打着旋儿,一会儿往左去,一会儿往右来。
安凤栖犹紧紧抱着她,可这并不妨碍她张开双臂迎接大地,去往她逃离了八年的归宿。
上辈子呵……她有绝情的妈妈,绝情的爸爸,虽然她还记得小时候爸爸妈妈围着她一个人转时的欢乐,虽然那时候爸爸妈妈也是很忙,但是仍旧会压缩睡眠来陪伴她,她那时候真的很幸福,也是六岁,六岁之前的她好快乐,真的好快乐,可是后来她上了小学,再没有时间和爸爸妈妈一起玩,爸爸妈妈也自此没有了每晚相处的那段宝贵时光,似乎也就是那时候吧?爸爸似乎不再爱着妈妈了。
人心真是善变,爸爸带着小三登堂入室的那年她八岁,想想应该就是她上小学的那一年,爸爸妈妈不再每晚坐在一起谈天谈地,爸爸变了心。虽然他们都很忙,但是爸爸依旧压缩了时间去陪小三,还陪出来了个奶娃娃,再后来就是铺天盖地的鲜血,那把明晃晃的白刀子,妈妈腕上深深的伤痕,血泊蔓延到天地都是红的……或许她不上学,一直和爸爸妈妈每天晚上看星星看月亮,或许这样也就不会发生这些……
可罪恶又不及儿孙,小小的元孝是那样可爱……
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了吧?好像,也许。她没有成功的报仇雪恨,但她尽力了,也就对得起自己这一世那未曾谋面的亲人生养她发肤之恩了;她还没有谢过那日殿上子书岚卿搭救之恩,他帮了她与帝王作对,相比现在可能处境很艰难吧?
可她就要回去了,而且可能再也回不来。
穿越是偶然,她相信自己还会有轮回往逝,但那个人也就不是她了。她会迷失自己这一世的天性,有善良,有偏执,有矛盾,也有真情待人……下一世的她或许比这一世的她更受人喜爱,也会有好的家庭,不必再背负这些大大小小的仇恨心思这样久……
前世她睡着的时候死去,她没有感受到一丁点儿的死亡气息就死了,而这一世她该是淹死的,可真正到了水底闭了气,窒息感也就似乎不那么明显了……
她可能真的快死了,她以及感觉自己的头脑快要转不动了,可为何,为何此时此刻她想到的人却是子书岚卿……
朦胧中似乎有人搂住了她的腰,是水么?还是水鬼?呵,自己真是魔怔了,真要有水鬼,那也是死在江河湖海底下的人的魂灵,是她要变成的,她抓着那“鬼”的衣角,想着以后好找他算账才是,毕竟水鬼么,就算她现在感觉是在上升,但怎么着作为水鬼他也该拖她下去,而不是……
一切其实都不太符合想象,崖底似乎是水,方才的山石嶙峋并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