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她一步离开,一种无声而又虚弱的痛在海伦娜身体里形成,她快速地将这封分为好几年写成的长信翻到结尾。
“新年的第一天,天气不错不怎么冷,而且有风吹散了以往的潮湿感,是你会喜欢的天气,我也喜欢。”海伦娜皱起眉头,东南亚有雨季,那种一直湿漉漉的感觉,她一点都不喜欢,在非洲一起带了几年,这个家伙怎么还记不住,她不喜欢,她不喜欢,她不喜欢……
“但我很抱歉,在回国前夕因为生病的原因被迫留下,他们说我太虚弱了,根本没法承受任何运输工具的颠簸,甚至写这些东西都要背着人完成,医生来询问的时候就像我们一起偷偷溜出去打野味,却差点被那群大猫发现一样,我脆弱的心脏差点从嘴里蹦了出来。”海伦娜抿唇轻笑,明明说自己成熟了,却还是喜欢这样行事,真幼稚,可一想起原因,她的嘴角就被彻底拉平。
“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只有两次离别,第一次你离开我,第二次我像是争强好胜一般,先你一步跳上离开的轮船,但鉴于我的身体,恐怕第三次在所难免。尽管我无法亲自像你诉说一切,但我仍希望为你献上我的祝福。
我亲爱的海伦娜,生命短暂无端,时间易逝难追,无论我能否参与,都愿你生活幸福快乐;同时,若我有幸回到你身边,请你将这枚戒指仍视作一次求婚,如果不幸,那么戒指代表的就是我全部的祝福。我爱你”
信至结尾,柯雷尔的字迹已经有些难以辨认,可想而知他的身体的确难以再支撑下去,被海伦娜捏住的地方几近破碎,她微微偏过头,戒指的棱角在手心里留下红色压痕。可当嫂子掰开她的手掌,那些痕迹就很快恢复,继而消失不见。
沉重的情绪绵延数日,在母亲和嫂子几次劝说后,海伦娜终于决定前往柯雷尔的故乡,将他的骨灰和遗物归还。记者先生幼年丧母,和父亲的关系并不亲密,当她敲开柯雷尔父亲的房门,告知对方他的死讯时,那位一脸刚毅,一身牛仔打扮的父亲只是眉头间多了几道沟壑,道完谢将海伦娜迎进屋里。
屋中的两人并无太多交流,柯雷尔的父亲不曾问,海伦娜也无从回答。记者先生的葬礼,也在这寥寥的简短交流中定于第二天早晨举行,海伦娜抓着口袋里的戒指,应声同意。
第二天清早的天气很好,下葬的地方就像柯雷尔以前向海伦娜描绘那样,天是淡淡的蓝,片片云朵自由地漂浮着,远望去只有稀疏树木和矮丘的土地尽是辽阔。海伦娜看着墓穴的位置,再看看周边的风景,竟有种柯雷尔的父亲很早就为儿子选定好了墓址的错觉。
但她并未开口,那位父亲站在墓穴正前方,他正手持铁铲为儿子的墓添土,头顶黑色牛仔帽的宽沿遮住脸上表情。海伦娜低头不再探究,在周围人向土上抛洒白色花朵时,她也拿出戒指,放在颤抖的唇边烙下最后一吻。亮晶晶的小东西在空中划过,落在褐色的土壤里被花瓣遮住。“柯雷尔,我不会接受一枚没有未婚夫的求婚戒指,谢谢,我爱你,再见。”告别伴随着心头的叹息,逐渐逸散在海伦娜的身体里。
告别柯雷尔的家乡,海伦娜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家中,终于回家的小哥哥让她宽慰不少,与此同时雷吉诺德一封告知波文、宾两兄弟归来的信,他们四人一起拍的照片,更让海伦娜惊喜。她用目光抚摸着照片中四个年轻人,和安娜丽莎略显弧度的腹部,终于笑了起来。
1866年,海伦娜的小哥哥重回城里的学校教书,嫂子随行前往也带走了他们的女儿,海伦娜陪母亲留守乡下,除过教导这一双侄子侄女外,她也重新做起了家庭教师的工作。而安娜丽莎也早早写信,为年幼的儿子提前预定下这位优秀的教师。
这份工作一直持续到1894年,六十六岁的海伦娜成功送走了成为优秀记者和教师的侄子侄女,就连安娜丽莎可爱的小女儿佩内洛普也成为了医生,唯有她家的大儿子安德鲁留在最近的镇上,当起了糕点师傅,无论谁家有活动,安德鲁总能捧出美味的蛋糕和点心,满足所有人。
隔年,母亲离世,海伦娜参加完佩内洛普的婚礼,逐渐感到身体的虚弱。再也不没有拘束的她计划起了最后一次“惊天”行动。
柯雷尔忌日那天,一个白发的女人在记者先生的墓前放上最后一束白玫瑰,而后乘最早一班的火车前往愈发繁华的诱人“大苹果”,直至三天后,海伦娜的兄嫂在每周一聚时来到她的家中,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看到了桌上那封写给所有人的留言。“致所有我爱的和爱我的人,请原谅十二岁的海伦娜最后一次出走。献上我的祝福和拥抱,再会。”
哥哥和嫂子对视一眼,双双摇头,他拉着妻子回家,在路上讲起了他们兄妹三人在那一年做下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此后数年间,每隔几个月海伦娜就会向哥哥嫂子寄出一封绘有简单风景素描的短信,同时男人取出一封保留多年的,从同一地点寄来的卡片给妻子看,再为她讲述一段往事。
1901年,最后一封由海伦娜手写的信件和她逝世的讣告,与一些遗物到达几位侄子侄女手里,发出地点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