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那日的酒后失态在宋叙昭心里埋下一根刺，他越是提醒自己拥有，刺就扎的越深，裹进血肉里，尖锐细微的疼痛过后是巨大的虚空，他再也没有办法在这种占有关系中得到满足。

    元宵后，一切似乎又全部重回正轨。

    但很多事，即使掩埋在了平静的表象下面，始终都已无法改变。

    蒋煜楠重新找回了那把钥匙，打开锁，被忽略的细枝末节肆意蔓延，一点一点，把林砚从二十多年纷杂的记忆里剥离开来，他的人生，过去的四分之一的岁月，原来早就写满了林砚的名字。

    小时候那么爱哭鼻子的人，一眨眼，都这么大了。

    那个跟在他身后喊哥哥黏人的小尾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冷冷清清了呢？

    他陷落到回忆里面，却又始终觉得不够真切，唯有靠酒精麻痹才能让那个人鲜活起来，然后重新编织梦境，似乎自己从来没有对不起林砚，之后的时光亦是浓情蜜意。

    手机屏幕亮了，铃声刺耳，被淹没在酒吧的嘈杂声中，来电一直在持续，蒋煜楠喝的晕晕乎乎，直到走进盥洗室才听到，他还停留在幻想里，是晚归的丈夫等来了妻子的催促，他带着笑意接通了电话。

    “蒋大哥，你今天又不回来了吗？是不是又喝醉了，我来接你好吗？”林时的声音早已没了傲气，他轻声细语，怕惹恼电话那头的人。即便他始终都不愿意承认，蒋煜楠的转变仍旧让他心力交瘁，最开始只是沉默，后来便是晚归，之后又是酗酒，更变本加厉不回去过夜了。

    他已经开学，学业上的压力已经让他喘不过气来，争吵，冷战更让他惶恐不安。

    人就是这样，尝过了甜，便吃不了苦了。

    林时握着手机，紧张的等待着回应，他看着酒吧门口的灯红酒绿，那么绚烂的颜色，落在他眼底尽是灰色的尘埃，他就要抓不住那道光了。

    “好，回家，就在酒吧，我到门口等你”他的声音那么温柔，落在林时的耳朵里，他几乎就要哽咽落泪，在饱受折磨，在濒临崩溃的边缘，把他拉了回来。

    他一直想要的东西，明明不是自己的，即使注定是输家，也用尽手段费尽心机抓在手里。

    他在酒吧的转角处找到的蒋煜楠。

    男人侧靠着，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被扯开，领口松了两粒扣子，明明是轻佻的模样，浑身又萦绕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成熟与稳重，轻而易举可以得到全部的信赖，林砚就是被这样的他骗了那么多年，到了林时这，却是心甘情愿。

    “蒋大哥，我们回家吧”他搂住蒋煜楠，把头埋进他胸口，到处都是酒味，他毫不嫌弃，“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好”男人摸了摸他的发顶，语气里满是林时没有见过的宠溺，他被紧紧的搂紧怀里，他的心快被融化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我以后只有你，小砚。”

    “你喜欢在家，我就在家陪你。”

    怀里的人哭了，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夜晚的凉风一吹，蒋煜楠双眼失神，迷茫中满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