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空落葬的那天,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苏凤箫在矮矮的坟头前静静地燃了三支香,这三支香他点得很是费劲,皱纹密布的双手颤颤巍巍的几度把细细的线香抖在地上,他看着淡淡的青烟从橙红色的火色中一缕一缕地抽出奔涌,慢慢地升向澄澈的蓝天。
苏凤箫举头望天,但见碧空悠悠,果真是个好天,不由在心底暗暗笑道:真是天爷也在庆贺李行空终于逃脱了自己这个冤孽。
苏凤箫曾是名动江南的凤箫公子,一柄玉箫可教人肝肠寸断、亦可叫人喜上眉梢。花容月貌之姿,却最喜玩弄人心戏人生死,常以魔功内力灌输箫声之中玩弄人命于股掌之间,武林盟曾派出无数仁人志士前去规劝捉拿,但都被他的箫声迷惑让他逍遥而去。
直到最后,武林盟联名拜帖请出了李行空。
李行空是燕丘李家的长公子,李家原先也是名门世家之一,只是后来人丁凋敝,到了李行空这一辈时,只留他一名子嗣,李家的传家功法是文人剑,讲求潇洒写意,李行空也因此得名,只是李行空练的却是枪。他十四岁时凭一杆银枪挑翻了从塞外闯入中原独挑群雄的喀纳措,从此闻名,原以为他会就此踏入江湖纵横天下,谁知却一心在家中经营生意,只有世间出了什么恶匪穷寇时才会担枪而出,听来狂妄,却从未失手。
李行空不在江湖之中,却也是扛鼎人物,素衣银枪白玉马,如风来去。
苏凤箫初次见到李行空,是在玉龙雪山下白水河畔的一座木屋外,那一天狂风呼啸怒雪纷飞,苏凤箫背着手往山中行去,在风雪之中辨别了许久,这才看出一个影影绰绰的高大身形,他歪头看着那在屋外伫立的人,心下一阵戏谑的欢喜,暗道武林盟又送了什么废物来给他消遣,倒也不紧不慢,信步便往草棚而去。
“兄台也来避雪么?”李行空却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冲他抬手作揖,他腔调很是诚恳,说话的每一个音也咬得很重。
李行空长得端正,浓重英武的五官反而温和憨厚,别一番斯文气度,与那些粗鲁之辈很不一样,苏凤箫当下就多了几分好意,盘算着应该给此人留一全尸。
“原本没有这打算,”苏凤箫见他一副演戏的模样,倒也很高兴,觉得总算有了些乐趣,也不质问拆穿,应和着承了下来,“但既有同道中人,稍事休息把酒言欢,也未尝不可。”
李行空只是笑了笑,侧身将他让进了屋中。
这屋子虽然简陋,但是五脏俱全,还有一只不小的火炉,将屋中烧得暖和极了,苏凤箫一进屋来便觉得温差过大,一个激灵防备不住打出一个喷嚏,李行空见他动作,快步斟了一杯热茶递去。
苏凤箫羞恼之中只觉得自己丑态被看了去,心中又很是不悦起来,捉摸着要让李行空身首异地。
李行空只是在矮桌旁慢慢盘腿坐下,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捧在手心,看着窗外的漫天大雪愣神,苏凤箫打量着他的模样,只觉得摸不透此人目的,又环顾四周,只见角落里横着一杆长长的棍状包袱,却不知究竟是何,心中警惕了几分,满腹狐疑地坐在了李行空对面。
两人对面而坐默然呷茶,倒也是一番平和宁静的氛围,苏凤箫见他迟迟无语,便放下茶碗笑语问道:“尚不知兄台名讳,这时节来玉龙雪山又做些什么呢?”
“在下李行空,这时节正是幻彩佛光最易出的时候,我特地来观景,阁下又是如何呢?”李行空总是一副很敬重的模样,与人说话都很是认真的瞧着对方。
苏凤箫初听他名讳只觉得耳熟,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又觉得他这借口倒是找得不错,竟与自己不谋而合,但是附和反倒显得落了俗套,只好道:“在下苏凤箫,随便走走而已。”
要说他这句随便走走可是诡异到了几点,论天下之大,有谁能随便走走就走进了雪山深处,但凡有所警觉之人都会追问不休,李行空却是不以为意,只笑着点了点头,转而又扭头去看窗外了。
苏凤箫自出生以来还未遭受过如此对待,一则他长得俊美绝伦,无论男女都要对他心生一些爱慕讨好,二则凤箫公子邪名在外,但凡武林中人见了他无不咬牙切齿,想要杀之而后快的。这个李行空,居然如此淡然,苏凤箫越想心中越是不爽,心道不如吹一曲放浪形骸的淫靡春曲,惹得这人对自己垂涎讨好了,再将他剥光了衣服丢到冰湖之中。
他这么一想,顿时快活起来,从腰际掏出玉箫来献宝似的在李行空面前挥了挥,引得人回神看他时才兴高采烈道:“李兄,左右在这里没有消遣,小弟对此道略通一二,不如赏耳?”
李行空神色微愕地看了看苏凤箫,目光迟缓地移到那柄青玉雕成的长箫上,盯了一会儿才笑着说:“洗耳恭听。”
苏凤箫心里冷哼了一声,抬起长箫运足一气便悠悠吹奏起来,他这一曲调婉转诡异,十足的淫靡声色,但李行空却还是一副淡定模样,苏凤箫心中一怒,不由得灌足了全身内力,箫声之力几乎震得房倒屋塌,李行空只轻轻抬手按在矮桌之上,这小小木屋转眼便又停了吱呀的坍倒之声,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