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永远忘不了薛玉声离开前那复杂的眼神,有恨意,有怒气,有决绝,有狠戾,甚至还有一丝心灰意冷后的释然。
最后一切都归零了,他的眼里再无波澜,沉寂的好似一潭死水。
躁动的热血失了温度,狂热的心跳恢复平静,蓬勃的爱意全被剔了个干净。
他的眼里再也容不下他了。
温禾的心脏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他甚至能感受到血肉模糊的粘连感。
薛玉声早就融进他的心里,深入他的骨髓,如今又被活生生地剜去,能不疼么?
他痛苦地蜷缩在满是泥尘的地上,嚎啕大哭。
然而要一个从小就不正常的人回归正常还是有些难的。
前段时间能够熬过来,内心其实还或多或少存了些念想,而如今是彻彻底底地失去了,他才明白,他如愿以偿的正常日子一点也不正常。
有哪个三十五岁、正值壮年的男人会像他这般萎靡不振,对一切丧失兴趣,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失败者的气息。
明明他自己才是始乱终弃的人,为何过得像被抛弃的那一个?
镜子里鼻青脸肿、颓丧的男人突然笑了,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作聪明,嘲笑他的窝囊和愚蠢,他问温禾——
柴米油盐、娶妻生子,多么正常、多么合伦理的生活,不正如你所愿吗?
温禾啊温禾,你开心了吗?
不!温禾突然抄起拳头就向镜子砸去,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无理暴躁的举动,而如今他像是疯了般要宣泄出内心的郁结。
他恨镜子里的男人!他恨自己!
第一拳,玻璃只是裂了几道口,将他颓唐的倒影分割成好几个。
第二拳,已经有碎片飞出来,将他的手和脸割得鲜血淋漓。
第三拳......第四拳......第五拳......
玻璃渣子四处飞溅,可温禾依然不解气,直到镜子碎成了渣,照不出他的脸,他才停下发泄的拳头。
看着满室狼藉,又看了看自己血淋淋的手,细小的玻璃碎片已经嵌入肉里,将他的手掌扎得刀口遍布,然而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或者说已经痛到麻木了。
温禾喃喃地说:“小声,这该死的恶人,我已经帮你教训了,请你原谅他吧......”
送走了大四毕业生,温禾很快迎来了暑假。他猜想薛玉声已经进入了瑞安,那么聪明的孩子肯定很快能适应工作环境吧。
正倚着窗发呆,门开了,谢钰雅提着饭盒进来,看到温禾一愣,笑着问,“怎么在这站着?知道我快来了么?”
温禾腼腆地笑了笑。
“你的伤差不多好了,我怕你馋坏了,就做了点重味儿的,不介意吧?”谢钰雅打开饭盒,摆出花花绿绿的盘子,小心翼翼地问。
温禾摇摇头,“谢谢,辛苦了。”
“快吃吧。”
谢钰雅和温禾第一次见面是在咖啡厅,虽说被几个学生搅和了,但温禾却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从那之后,她就经常主动慰问关心,前些日子发现温禾的伤口,便主动提出送饭的请求。
温禾谢绝了她的好意,但谢钰雅是个行动派,直接做好送过来了。
温禾想拒绝也难了。
两个人的关系并没到谈婚论嫁的那一步,温禾甚至对谢钰雅一点儿恋爱的感觉都没有。
那天说的不过是气话,不过是一句刺激薛玉声放弃的谎言罢了。
然而,这已经不重要了。
饭后,两个人在校园里慢慢散着步。
天边那一片片火烧般的晚霞总会将温禾带入回忆里,曾几何时,男孩儿每天都会陪自己一起踩着斜阳的影子归家。
男孩儿天生是个折磨人的小妖精,走这么一小段路都要撒娇着求背,求搂,求抱抱。温禾想着想着就笑了,那么大的身板,自己当时是怎么背动的?
“你在笑什么?”谢钰雅被温禾的笑容感染,也跟着笑。
“没、没什么......想起了一个学生......”
“你肯定很想他们吧......”
“......”温禾愣了愣,“是,我很想他......们。”
“小心!”
突然间,一颗篮球直直地向两人砸来,谢钰雅眼疾手快,一把将温禾推开了。
几个男孩担忧地跑了过来。
为首的张晓东认出了温禾,“是温老师啊!对不起啊!啊,还有师娘......我真是眼瞎......都怪薛玉声那臭小子打球太用力了!”
听到这个名字,温禾一阵颤抖,立刻抬头去看场上唯一一个立在原地的身影。
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温禾紧张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特别是对上那双深长的眼睛,他连气都不敢喘一声。
见温禾情绪有些不对劲,谢钰雅大方地回道:“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