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殊心中郁结,又因那夜仓促下山,染了风寒,一时缠绵病榻,竟半月有余。
云锦日日去打探,却没有半点孟景的消息。正无可奈何之际,发生了一件大事。
事情要从那日,那顶她无意间瞥见的,陈家的软轿说起。
陈家乃皇商,祖上也出过公卿,只是到了这一代,已无人在朝为官,财势却依旧惊人,又盘踞京城数代,世家间的姻亲关系错综复杂,靠山也多,倒是没有落败的迹象。
那日从轿中下来,从角门进了冯府的,正是陈家如今的当家主母陈王氏。
而这陈王氏,乃是如今国公爷冯如明的妻子王夫人的妹妹。
她火急火燎登门拜访,又不走明路,自是因为出了不可外扬的家丑。
陈王氏膝下唯有一子,名唤子蟠。
陈子蟠是京中有名的混世魔王,言行无状惯了的。前月不知在何处,看上一个年轻女子,便想迎回家中做小,没想到对方已经有了婚约在身。
陈子蟠仗着家中势大,又见对方只是个寒门秀才,便生了将人抢回来的心思。不曾想那秀才与女子乃真心相爱,宁死不肯相让,陈家的家仆和其争吵推搡起来,混乱中竟将那秀才生生打死了。
陈子蟠惹了命案,这几天被禁足待在家里,出不了门。
陈王氏四处打点,终于让陈子蟠逃过死罪,只是牢狱之灾却难免。正无计可施,只好找上门来。
陈王氏来到冯府,眼见得这雕梁画栋、金玉满堂,饶是家中巨富,比起冯府之气度,到底落了下乘。
她忍住心中酸妒,见王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从后房绕了出来,忙迎上去:姐姐,你可算来了!
王夫人命人给陈王氏上了茶,听她说明了来意,却一时没有言语。
陈王氏求人办事,又和自己宝贝儿子性命攸关的,见她不言语,心下发紧,在袖中暗自攥紧了帕子,不禁急道:姐姐可是有难处?
王夫人才慢悠悠道:我家老爷如今在刑部,也有些说得上话的关系,事儿自然是办得成的,只是
陈王氏见她话中有话,忙挽了挽她的手臂:好姐姐,只是什么,你快说罢。
王夫人笑了笑,继续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子蟠如今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我且问你,他可有说了人家?
陈家夫人被问得一愣。
陈王氏虽不解其意,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子蟠的名声,有哪个世家愿意将女儿许给他?若不是如此,子蟠的婚事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了。
如今他又惹上命案,婚事就更艰难了。
陈王氏眼眶渐红,继续惨声道:我不敢想以后,只求他度过眼前这一劫。那牢里那样肮脏阴冷,我儿如何能受得了?我可怜的儿啊
竟低声啜泣起来。
王夫人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将陈王氏的手臂牵过来,轻轻安抚着:我说了,这事情,自然是办得成的。而且,姐姐我呀,还要给他指一门好亲事呢。
陈王氏愣了片刻,终于破涕为笑,又有些疑惑:好亲事?
王夫人招了招手,示意陈王氏靠近些。将唇覆在她耳边,私语了数句。
陈家夫人一惊,眼神乱转,半晌后,才讷讷道:可我听人说大姑娘她不是被人掳去,失了贞洁了么
听了这话,王夫人唇边的淡淡笑意一时隐去了。
她恢复了有些威严、不好相处的模样,喝了一口茶,才悠悠道:你自个儿的儿子,自个儿清楚,他又是个什么好的?冯玉殊好歹顶着个世家嫡女的名头,子蟠娶了她,到底不辱没了门楣。不过刚开始时被人笑话几句,这又有什么?
这番话正戳中了陈家夫人心中的痛处,于是两人又窃窃详谈了一阵。
这桩婚事,竟就这样说成了。
这日云锦刚从集市上回转回来,因着打探消息,自然要数出去不少银两,免不了暗骂一遭孟景,再自嘲自己又作了一回散财童子。
正走着,眼见得陈家的轿子和家仆招摇过市,后面跟着十几口结着大红喜绸的黑木箱子。打头的是那顶流苏软轿,正停在冯府的大门前。
云锦微微一愣,心下莫名不安,却不知为何。
只疑惑地捂了捂心口,自从角门入了。
刚迈进东院,却多见了许多眼生的婢女,围在冯玉殊的卧房中。
王夫人脸色铁青,站在门边不远处,地上一滩倾倒的茶渍和碎瓷,竟无人敢去清扫。
小姐!云锦纵身奔了进来,搀住好似要倾倒下去的冯玉殊,眼神不善地盯着王夫人。
冯玉殊甚至还在病榻上,唇色苍白,一副咳得要虚脱的模样,撑起半个身子,对王夫人道:我可以什么都不带走,铰了头发做姑子去,你何苦欺人太甚
大姑娘,你在说什么?我是为你好呀!王夫人就道,若是以前,你父亲在时,你又没有遇上那些乌糟事,看不上陈家的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