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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还是被殷炽逮到了。
折妄夜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补口红,余光瞥到殷炽进来,还很顺手地带上了门,反锁。
看了眼门口的标识,确定了殷少闯女厕所的事实。
你跟了重霄?多久了?殷炽的身体很快靠近,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把她困在他和洗手台中的一小块方寸之间。
折妄夜闻到了他身上银色山泉的味道,出乎意料的好闻。我和重少只是朋友。现在是,以后还是不是不保证。
那就是他在追你,算我一个,殷炽用脑袋在她颈窝蹭了蹭,毕竟我压了二十万买他搞不到你,一比五的赔率,豆腐脑儿,你现在可值一百万。
就算我跟了重少您也只赔二十万吧,折妄夜笑得明媚,没回头,慢慢收起口红放回包包,殷少家大业大的,会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
在我这里,少赚就算赔。殷炽笑了,轮廓分明的脸一下子柔和起来,他不说话的时候面相是有点凶的,一笑却眉眼弯弯,还有点可爱。看着镜子里亲密无间的两人,他说,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咚咚咚
重霄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宝贝,我们该走了。
折妄夜掰开他的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遗憾道:看来是重少不想让您赚这个钱呢,殷少再见。
14
这天折妄夜在刚进教室准备上课,远远看见最后一排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戴着耳机打游戏。
她默默深呼吸了几次地才抑制住指尖的颤抖。
三百人的阶梯教室,殷炽逆着光,当丁达尔效应出现,光有了形状,大明方徽,鸿光中微,有那么一瞬竟恍若神明。
但折妄夜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刻耳柏洛斯。
折妄夜不知道这节课自己是怎么讲下来的,直到下课铃声解放了学生们的热情,也带回了她的神识。
折妄夜在学生们的哄闹中机械地收拾着东西,身前一暗,有人挡住了阳光。
殷炽的声音响在头顶:走吧。
干嘛?折妄夜抬头,带着一丝掩饰不及的警惕,这张她曾经觉得挺帅的脸突然变得扭曲起来,不断拉长,膨胀,黑洞洞的眼眶里爬出两只半白骨化带着长长尖利指甲的手朝她扑来
当然,只是在她眼里。
吃饭啊老师,殷炽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都十二点了,饿死了,走,我请你吃食堂。
不太能理解豪门阔少这令人熟悉的平民爱好,更重要的是,她一点都不想看见这个人。
连跟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都让她觉得窒息。
15
殷炽的爱好确实是很平民吃学校周围的平价小馆子,在校园里轧马路,再不然去中学附近乌烟瘴气的游戏厅打电动。
不过折妄夜作为网瘾少女,最多的时间还是在家打游戏,她开电脑打端游喷人,殷炽就坐在她旁边玩手游骂骂咧咧,到了饭点再一起点外卖生活竟是异常的和谐,如果忽略折妄夜满身的怨气的话。
殷炽每天早上去公司点个卯,开个会,天天十一点不到就能下班,各个副总高管业务能力都很出色的样子,给他省下了大把的时间和精力。
相较于殷炽家族企业的清闲,自己创业的重霄无疑就显得苦逼很多,以至于出现在折妄夜面前的次数也极其有限。
后来殷炽干脆买下了折妄夜隔壁那套房子,折妄夜浑身僵硬地问他这么兴师动众是要干嘛,他答,不是说了吗,追你啊。
折妄夜只是觉得无力。
殷炽和重霄这种特权阶级,少部分人掌握着社会绝大部分的资源,生来就凌驾于规则,甚至法律之上。道德靠社会舆论约束人,但薄弱的社会舆论可以被少数人掌控;法律以国家强制力制约人,但黑暗中仍有盘根错节的无数双手为他们撑起一片自由的乐土。当法律也失去约束力,绝对的自由就使得他们行事愈发无所顾忌,渐渐地生出许多优越感来,觉得理所应当的,所有人都该围着他们转。
他们会气急败坏地毁掉违逆他们意思的所有人和事,不允许有人擅自脱离他们的掌控,因为这么做并不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有时候就只是一句话。
她从不后悔当初下海的决定,即使别人看来肮脏不堪的铜臭换不回母亲的命,能多活一天也是好的;也不妄自菲薄或是自甘堕落,沉溺于虚假的声色犬马中再难直面清苦的生活。
她竭尽全力,好不容易挣脱出泥沼,眼看天光乍破,鸿光中微,她不想再被拉回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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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课堂上见到殷炽的时候,折妄夜整个人都在沸腾,恍惚觉得血液在极速倒流,耳畔响起尖厉的电流轰鸣声。
要毁掉她太容易了,只需要几张照片,一句S大老师折某系外围女,轻轻松松,兵不血刃。她过往所有的努力就全化作青烟,不必风吹就散了。
如今大学教师的工作,工资不高,却是她目前能达到的,最体面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