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句两句哄得程太后喜笑颜开,这侄子跟弟弟真不是一个性子,弟弟在西南领兵,从来不苟言笑,说话跟下冰雹似的。偏偏生了个能说会道,还能说的人喜笑颜开的乖巧侄子,也亏得这样的侄子陪在小皇帝身边,还能跟他说上两句话,想起总是缩在龙椅角落里的儿子,程太后又不禁叹了口气。
“精极卫督主平陵候陆步秋拜见太后,万福金安!”一身青衣的伟岸男子谦谦下拜,说他是文官吧,却目光坚毅,肌肉匀称,一看就是经过沙场淬炼的老手;说他是武官吧,偏偏又谈吐文雅,不疾不徐,总是浅浅言笑。总之,就是这位手握十万精极卫精锐之师的督主陆步秋,号称宫外御林,太祖亲卫的精极卫。
太后不说事儿,他也不问,安安静静坐下,与程启讨论皇帝最近的文武功课。
又过了半晌,待太后都有些急了,正要命人去催,贤德候才一路疾行的进来,瞧着他端方持礼的脸上尽是焦急之色,汗水顺着一丝不苟的鬓角滴滴滚落。”
议事主题很简单,重复至今已经是第七回:教宗的道子再再再再次邀请皇帝去修行。不同的是附了一份太宗皇帝当年敕令子孙即位修行的诏书拓本,最后还说已经派了精通医术的亲传弟子前来迎接,保证陛下旅途康健,请太后尊崇先祖遗训,送皇帝过来修行,全了皇帝的向学之心。
这都什么话!竟然用太宗的旨意压当朝的太后,你说皇帝身体不好,好,我就拍个医官去接驾,当真是把太后所有的理由都堵死了!
程太后轻轻拭着泪花:“你们也知道,咱们陛下才十五岁,还没到亲政的年纪的,怎么就巴巴的非得逼着个羸弱的孩子去那荒原大漠呢!三位不比那朝堂上的百个穿着官服的摆设,都是皇帝的至亲至近,如此局面,我们这孤儿寡母,如何是好?”
三人互相看了看,一时沉默,程启咬了咬嘴唇,总得给姑母个台阶啊,自己开始吧:“启禀太后,此时关乎陛下的安危,实乃国之大事,小子弱龄不敢妄言,马上修书派人送去军中,看父亲大人的怎么说。”
“好好,我弟弟总要想想他这外甥。”
言罢,两人齐齐将目光放在了剩余两人的身上。
贤德王自恃摄政皇亲,自是要先讲话定调子的:“皇帝因着身体羸弱的理由已经推辞了六次,拖了八年,恐怕已经耗尽了那边的耐心,但这天子修行乃是太宗的亲笔,这……这实在是难违祖命啊!”
太后不可置信的看着贤德王:“那,那就让他去吗?”
贤德王继续说道:“教宗环境简陋,不利于皇帝的身体,不如以此为理由在吹角山修建行宫,皇帝修行只在行宫里,却又算是在教宗附近,以此做权宜之计。”
太后垂目思量片刻,旁侧的陆步秋忍住嘴角的笑意,贤德王想想又补上一句:“就算是修行宫,工程上也,也还是能再拖上三年五载的。”
太后似乎被说服了:“那这次已经派来的亲传教长怎么办呢?”
一片沉默
陆督主轻轻飘了一句:“杀了吧。”
众人皆惊,贤德王立刻起身:“那是道子的徒弟,教宗的使者!咱们是朝廷,不是精极卫的诏狱!”
程启连忙圆场:“陆大人想必不了解这教长和亲传教长可是大不一样的,寻常教长咱们京都里没个一百也有几十个,各坊各衙门都有,但亲传教长整个教宗不过三个,是道子当做接班人培养的,算是教宗的皇子了,地位亦是卓然。我想着咱们以礼相待,也没说不送皇帝去,他若是个知情识趣的,也就拿着朝廷的回复交差便罢了。”
陆步秋笑了笑:“原来如此,是本督孤陋寡闻了,按照小程说的办也可以。”
“我的意思是,如果实在不便,杀了亦可。”
众人自动忽略了他最后那句,议事完毕,程太后有了主心骨,待到三人散去,她轻轻拍了拍身后的背板:“长安,你可听清楚了?娘是绝不会让人把你带去欺辱的!”背板另一侧的小皇帝点着头:“嗯嗯”,只有阿甲看到皇帝的右手哆嗦的厉害,眼中尽是惶恐。
阿甲陪着皇帝回了正气殿午睡,缩在卧榻上的皇帝终于磕磕巴巴的说了一句:“我,我想见姐姐。”
阿甲连忙安抚他:“陛下,昨天郡主刚刚来给您请过安,下个进宫的日子还得九天呢,您别怕,奴才在这陪着您,睡吧。”
“我,我,我想她”皇帝难得的坚持了一回,果然吹角山还是吓着他了
阿甲叹了口气,他是从皇帝周岁起就陪在他身边的老人,也就是这样的老人才能跟脆弱的皇帝说上两句体己话:“您放心,九天后郡主一准来。您也知道,太后不喜……她,睡吧,陛下,奴才就在您手边儿陪着您,直到郡主来。”
过了半晌,卧榻上再无声音。
被皇帝念叨的李醉正在府中把玩那枚救了她命的飞镖,终于手起镖出:“来人,备上厚礼送去诚毅坊的教宗和精极卫大营!”
我倒要看看这次害我的,救我的,你们都是些什么心思!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