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杯,为咱们的月余出行平安归来,干杯!”
……
“第多少杯不记得了,阚剑,你可曾记得什么时候来到我这的?”
“回禀主上,安德二年春分之日。”阚剑终于喝到口吃不清晰的程度,但依然中规中矩,脑子清楚的很。
李醉有点失望,灌不醉了,索性直接说吧!她长出了一口气:“为什么别人都叫我郡主,只有你和赢兰叫我主上?”
能言善辩的赢兰不在,阚剑是个实在人,编不出那些个借口,只能沉默以待。
“阚剑,八年了,天天相伴的情分,我并未将你二人当做奴仆,而是,而是……”李醉脑中闪现出橡树之下,崔姐姐一本正经的讲:“你是郡主,但并不是当了主子,奴仆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你。得人要的心,重要的人永远不可能是奴仆,而是平等以待,真心跟随的……”“伙伴,你们二人是我的伙伴。”
阚剑的眉梢跳了一下,终于,他缓缓的抬起头:“叫主上,因为追随您并不是因为您是郡主。”
终于他站起身来,目光平视李醉,坦荡道来:“我年轻时受过晁家二少爷的恩情,未能报答,他离开京都的那天嘱托我照顾他妹妹,也就是您的母亲,而我找到您母亲的时候……她守着身有重伤的您,而我,自此发了誓,守护晁家的外孙。”
重伤?是啊,八岁那年,离开崔姐姐不过两个月,自己就从天堂堕入地狱,自己的伤是怎么来的?摇晃的各种颜色涌上脑海,紫色的衣服,白色的衣服,青色的衣服,黄色的,还有,红色的亲王袍服!李醉头痛不已,心绪难宁,一口血喷涌而出,原兰墨绿的叶子上,血红点点。
待她再醒来,阚剑和赢兰双双跪在面前,“都说了,你们是伙伴,起来”李醉沙哑着嗓音。
“主上!过去的就过去了,您别想了好吗?我俩就这样陪着您一生一世!”赢兰带着哭腔扑在她的床榻前。
“不会再吐血了,我,已经都想起来了。”李醉瞪着大大眼睛,空空的望向上方,那痛不欲生的痛,羞耻,哀鸣和绝望,终于在十六岁,重新回到了记忆之中。
她听见刀锋划破了她的脊背,割断了两块骨头的咯吱作响,抬眼间,对面就是父亲看着她,眼睁睁的看着。
忽然,是堂弟,李寿,那个瘦瘦弱弱从不敢大声说话的小皇帝,尖叫着拔出了皇伯父那把象征皇权的宝剑,抵着喉咙说:“我不要姐姐的骨头,你们再动她一下,朕,朕就死!”然后,太后拼命的保证,用月石替代两块脊骨,李醉不但可以活着,甚至可以延年益寿,永沐月极!然而,当他相信了他的母亲,放下了刀,太医拿着血肉模糊的两块脊骨,跪在太后和贤德王面前,颤抖着说:“骨相不合,用不了。”随后自己就被订进了一个小小的金棺里,贤德王一脸哀痛的说:“为父对不住你,生在帝王家,牺牲你一人挽救江山,本就是你的责任,早点去了吧,为父必让你随葬皇陵,配享太庙!”
直到宫前的正道鼓响起,这是玄宗皇帝所设置的专为文人志士鸣不平扫奸佞上达天听的鼓,是她的母亲,那个呆呆的母亲,干瘦的胳膊轮着硕大的鼓槌,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整整敲了八十一声,玄宗有旨,八十一声鼓,天下共商之。而宫里的秘密,是太后,贤德王还是任何人都不能说的秘密,终于,母亲颤抖着看着他们打开金棺,用太庙供奉的两块金色月石替代了两块缺失的骨头,金色的月石引来一缕缕银白色的月光,奄奄一息的李醉活了过来。所有知情的太医都被赐了药,唯独一个小药童机敏的主动上前,接过母亲用李家脸面抢来的两块月石,小心翼翼的包扎缝合,从此,珈蓝郡主李醉,体弱多病,所有人都等着她活不到成年就夭亡,瞪着剖开她的尸身,或者还没死透的身体,取出那两块被镇国之宝,金色月石,瞧,她就是那没了用的破烂,被这滔天的权势,用了,再扔掉。
李醉静静的躺着,想着那被药物遮盖的记忆,也许更是因为自己不想记得所以才记不起来的吧,那疼,刀子割开皮肤时的疼,刀子切开肉时的拉拽感,刀子划过骨缝是发出的滋啦声,剔骨还父,我和李家的帐,清了。
◎作者有话说:
特别特别讨厌那些动不动就牺牲这个要拯救那个的大义人士,你要大义就牺牲自己,凭什么牺牲别人成全所谓自己那点子英雄主义,人家要你拯救了吗,人家愿意被你牺牲了吗
确实
-完-
第 21 章
“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忽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一身素色的贤德王妃,不,她更希望自己只是晁氏大小姐,缓步走了进来。赢兰起身便拜:“四小姐安康!”她看了一眼依旧没有声响的李醉,胳膊肘怼了怼阚剑匆匆告退,轻轻的关上了房门,拉着晁大小姐的两个侍女牢牢地守住院落,而里面的空间时间,留给这对陌生也牵绊的母女。
母亲轻轻的坐在她身旁,用绢帕轻轻拭去她的泪珠,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在你这个年纪,被关进了精极卫的诏狱。”她的目光透过李醉年轻的面庞仿佛回到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