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孟回的声音里不辨喜怒。
“在西南,我回报了您与李郡主情谊颇深。”
“所以,我被召回,用婚约换病骨?”
“是。”
“后来呢?”
“夜探灵湖,我回报自己身份暴露。”
“所以,你跑了,金甲卫上门抓我?”
“是。”
沉默,一圈圈的散开,包裹了桌上的四个人,沉默下去。
“泽泻,你原名是什么?”孟回抬头看着她。
“廿七。”
“你可知泽泻这味药材的性味功效?”
“泽泻,利水渗湿,泄热化浊,性寒味……”她猛地抬头看向孟回。
“味苦。”
“我从不信白祚,就如同他从不信我一样。能做他的工具人,自然有我的价值和本事。你们一共三十五人,分派在十五个堂口和九位红衣教使身边,我,清清楚楚。所以,你传出的消息,也是我让你传出去的。”孟回言罢,端起酒盏,清啜一口。
泽泻却红了眼:“原来,这些年我的纠结在您眼里不过是个好笑的小丑。堂主,我想过您会恨我,怨我,罚我,杀我!但唯独没想到,原来,原来,您从没信过我。”多年信仰,一朝触地,不在意比什么都狠。
看着瞬间精气神尽失的泽泻,茯苓却转过头望向孟回,眼里满是哀求,却又不能说一个字。
“既然是我故意让你传出去的消息,就不算背主。十年,朝夕相伴,尽忠职守。两次为了救我免于朱麾的刺杀而受伤,一处在右腿,一处在心窝,躺了半年,九死一生。还有第三次,在死崖上劫囚。泽泻,你生来命苦,无可选择,而我对于你,难道就有的选吗?”
“如今,廿七已经死在了死崖之上,金甲卫的剑下。今天坐在这里的,是与我同生共死十年的泽泻,现在,我才是有的选了,你呢?”孟回的声音轻微颤抖。
泽泻缓缓抬起头,本来已经归于死寂的眼里,一丝亮光裂隙而出:“堂主……”
“叫我孟回。”
“孟回,我能追随你吗?誓死不离那种?”
“好。”
茯苓带着泽泻回去了,不到半晌却又折返回来,一进门,就扑通跪在堂前。
“主上,我愿以命担保,泽泻不再背主,请您信她。”言罢趴在地上迟迟不起。
背主之人,自古以来,都不会再得重用,哪怕为着情分留下来,终还是心头一道疤。
“好。”
待茯苓回去,李醉长长的叹了口气:“果然她们姐妹十年的情分依旧。”言罢,拽着孟回的衣袖:“咱们比她们更深厚,更长久,是不是……”
孟回却望着茯苓远去的身影,淡淡地说道:“恐怕茯苓再不会和她说情分二字了。”
果然,茯苓进门便拿出了约法三章:“泽泻,虽然主上原谅了你,但我却必须防备你再次叛主,须知,一日为贼,终生不用。所以,从此以后每天的去向作为我都要一一知晓,不得夹带私藏,不得……”
这一日,一向心宽不够懂事茯苓终于带上了懂事的面具,对着最亲近的人横眉冷对,只有在夜深之时才放任柔软的目光落在她熟睡的脸上。
泽泻,自幼刺探本是你的职责,难说对错。但助纣为虐,你罪责难逃,所以,我将用我的余生,看住你,不再犯错!
也护着你,别再犯错了,好吗?
求你。
千里之外,精极卫已经控制了整座京都,诏狱中,一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咬紧牙关,任由狱卒将他泡过热水的双腿猛地塞进冰水中,冷热之间,筋脉尽断,他的嘶吼声传遍地牢,传到皇城中,而空荡荡的后殿,一个疯婆子,凌乱了头发,疯癫的绕圈,嘴里念叨着:“陆伯父,陆大人,老陆,小陆,都是陆……”
猛地回头,一把拽住来紧跟着她的小太监阿甲:“长安,长安,快跑,长安!”
宫外,偌大的贤德王府,忽然间寂静如斯,贤德王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七天了,永生烬的烟圈缓缓升起,他仿佛听着万民山呼万岁,请愿的百姓抬着他的整座王府塞进了皇宫,死死的压在先皇做太子时候居住的清机殿,贤德之君,天下归心。
满眼通红的他,兴奋的攥紧了拳头,一声渴求的就是这万民称颂的瞬间。
王府隔墙的尚书府里,一个小小的洞口,爬出了一个中年女子,白胡子齐尚书赶紧和夫人上前,拉出了女子:“贤侄女啊,苦了这么多年。”
身旁的宋都尉拱手:“多谢齐尚书大义,助我们救出晁小姐。我家将军嘱托您紧闭门户,若有危机请速至东南,儋州罗家护您周全!”
无边的荒漠中,远处卷起了黑云,铺天盖地,一行四人慌忙趴在地上,躲在两峰骆驼的中间夹缝,待黑风沙过去好一会儿,一个年轻人挣扎着从沙堆中探出头,吐尽了满嘴的傻子,扒出来另外几人,骆驼却已经死了,他们四人便一步一步的向西走去,西大营,最后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