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还是个白衣少年郎,入夏时分,他每日都会绕道去一趟东湖,站在湖畔,瞧着那个绯衣的姑娘笑意盈盈地站在莲舟上,伸手折下一只莲蓬。
瞧见他时,她会抿着唇笑,然后丢几只莲蓬过去请他尝。
此后的数十载,他再没吃过那般清甜的莲子。
“我不会杀你,”赵浔淡淡道,“想必你也猜到自己中了毒,却不知是什么毒。”
他瞧着沈湛微缩的瞳孔,冷冷说出三个字:“噬心蛊。”
转身离开时,赵浔听到帐中沈湛撕心裂肺的叫喊。他在帐门外顿了顿,吩咐两旁的守卫:“好生看着,别叫他自尽。”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根据太医院诊断,赵诚只怕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年幼的太子登基,赵诚成了太上皇,赵浔则被封为摄政王,辅佐幼帝。
收到沈湛的死讯时,赵浔正在赶往漳州的马车上。
沈湛并没有自尽的打算,据士卒禀报,他受尽折磨时,反而恣肆地笑起来。
临终时,他面上仍留着狰狞笑意。
至死未悔。
赵浔沉默片刻,淡淡道:“知道了。”
连行了两日,总算到了漳州,赵浔不由生出几分近乡情怯之感。说是近乡情怯其实不大妥当,毕竟他近的是人家明鸢姑娘的家。
进了漳州城门,赵浔问楚三:“你觉得如今谢明辰会让我们进府吗?”
“这个属下敢和您打包票,”楚三拍着胸脯笃定道,“指定不会。”
赵浔:“...”
很快,他笑了一声:“不,他会。”
楚三向自家殿下投去敬佩的目光,果然,殿下足智多谋,非他所能及。
而后他听赵浔道:“给本王易个容。”
楚三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敬佩。
赵浔递上了停云楼主的名帖,谢府感念停云楼的相助之情,果然十分热情地迎了两人入内。
谢少傅着人备了丰盛的酒菜,众人坐定,谢少傅端起酒杯。
而后他发现这位停云楼主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家妹妹身上。
谢少傅咳了咳:“祝公子?”
赵浔从善如流地端起酒杯:“不知谢少傅日后有何打算?”
谢少傅叹了口气:“如今赵浔这混账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朝中我是回不去了。”
赵浔的酒饮到一半,呛了一呛。
谢少傅关切道:“祝公子无碍吧?”
“无碍。”就是心口有点发堵。
用过午膳,明鸢说起漳州城北的桂花开得不错,问祝公子要不要一道去看看。
赵浔从善如流地应了,两人在谢少傅审视的目光下上了马车。
城北的桂花开得不错,原本有许多游人过去看,今日天色阴沉,眼瞧着怕是要下雨,倒是有几分难得的清净。
明鸢此番是为了探问京城的情况,当着她阿兄的面,有些事总归不大好问。
她想了想,开口道:“这些日京城大乱,祝公子无碍吧?”
“无碍,”赵浔摇头,噙笑瞧着她,“姑娘还记得此前的赌约吗,如今可还作数?”
“自然。”
赵浔一本正经:“既如此,有件事想说给你。”
第61章 天要亡她 殿下这是打算把自己卖了,帮……
哦, 有件事要说给她。
明鸢转过身去,就瞧见面前的祝公子正抬手扯着自己的面皮。
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被摘下来,好端端的一个祝公子, 忽然换了张赵浔的脸。
赵浔换回自己的声音:“其实...”
他的其实两字还没说完,明鸢已经从善如流地晕了过去,她晕得恰到好处, 先脱力般坐到后头的圆凳上,而后往前倒了倒,正正好枕在前面的石桌上,中途大概有些不舒服, 微调了下姿势。
没想到赵浔这厮竟手眼通天如斯,一面在京城平着叛,一面还能分出精力收拾她谢家,最为关键的是, 连她同祝云的密谋都叫他给探听到了。
当真奸诈。
而且眼下看来, 这厮不仅查知了祝云的真实身份, 还扮得很是像模像样,连她都给骗过去了。
也不知祝云如今身在何处, 尚且安好否,明鸢惆怅地叹了口气。
赵浔的手伸在半空,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扶上一把。
有风自丹桂丛中拂过,细小的花瓣簌簌落下, 其中一瓣落在了明鸢颊边。单薄的花瓣被风吹得颤动, 她的面上生出几分痒意。
这痒意颇有几分难忍,她想要抬手把花瓣拂下去,想起自己眼下还晕着,又勉强忍住。
赵浔瞧得好笑, 伸手帮她把花瓣拿了下来。
他看得分明,她的眼皮颤了颤,一副要躲又不勉强忍耐的模样。
赵浔知道今日是他有些唐突了,她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
他想了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