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切都要基于身体的真正主人已经死去。
阿雀很容易就从井上夫人的口中知道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推断出来她的前男友应该就是在“俊国”生了重病过世之后,成为了这具身体的新主人。
只不过他的“母亲”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她只会觉得自己的孩子似乎哪里发生了变化,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亲近她,也变得不再像她记忆之中的模样。
因为他变成了阿雀记忆之中的模样。
在她的记忆之中,那个常年病痛缠身的少年,脸上从不会露出半分喜悦,心底里永远都笼罩着阴云。
他总是高兴不起来,得到了什么东西就会害怕失去,而得不到的东西,却能折磨得他夙夜难眠。
阿雀曾在许多黑沉的夜里,听到他的咳嗽声氤氲在暗沉的和室里,被死去的炭火烘烤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坠入黄泉。
——好可怜。
——好可怕。
阿雀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当她反应过来之后,她忽然发现她似乎想要救他。
入内雀是本性自私的妖怪,哪怕拥有无数个所谓的“朋友”,也不过是一起玩乐或是互相利用的工具。
这其中并没有多少感情可言。
正如藤沼所说,阿雀当初想过要丢下他,虽然她没有真正做出什么事情来,但阿雀很清楚,和她是一类人的藤沼,如果到了计划需要用到她的时候,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将她扔出来。
她甚至都能够想象到,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为了引出早已陷入沉睡的“天”,将“神代雀”就是“入内雀”这一消息捅出去之后,过去的一切再度降临的景象。
他一定会尽最大努力,让阿雀的牺牲为自己谋得最大化的利益。
而阿雀绝不会如他所愿。
她不想为了藤沼这个“朋友”付出重要的东西,也不想为了他让自己置身于杀生之祸中。
当初将“天”的死亡告诉藤沼,只不过是觉得那种事情没什么好在意的——她曾以为“天”不会在意。
分明是神明,却也相信着所谓的“预言”。未免也有些过于可笑了。
无论是什么东西,当其对另一样东西心生恐惧,其实就已经能够看到最后的归宿了。
因为任何不想迎来的结局,最终都会如约而至——这就是命运。
阿雀心想,她也有害怕的东西。
在许多年前的那个黄昏,血一样的晚霞坠落而下,透过薄薄的明障子,融化在和室内的血泊中。
医师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握着刀的少年眼底里满是狂喜般的疯狂。
那一瞬间仿佛本该降临在他身上的死亡被转嫁到了医师的身上,所以医师死了,而他仍然活着。
氤氲在空气里的东西变成了血腥味,确并非是无惨的血腥味。
他用那双沾满了血的手打开了笼子,将阿雀捧在了掌心里——他的眸子里倒映出一团小小的、没精打采的麻雀。
那是她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死亡。
第35章
只有心里怀着梦的人才会想象, 想象着美好而又梦幻的未来。神代雀就想象过她和鬼舞辻无惨的未来。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将另一个人也放进了自己的生命里, 想要将自己的未来分一半给他。在漫长而又不可知的将来, 阿雀也要握着他的手,她的脸上永远都会带着笑。
天真的、看不出半分作伪的笑。
鬼舞辻无惨依旧是她所熟识的鬼舞辻无惨, 坐在鬼王的位置上,日复一日地制造着毫无用处的工具鬼, 无止境地追求着虚无缥缈的青色彼岸花。
他一辈子都不会对她说半句喜欢和爱。
但这是无关紧要的事。
神代雀并不在意他说出来的话,当然也不会在意他没有说出来的话。虽然很久以前安倍晴明总对她说, 世间的一切都是咒,而咒都以言语为媒介。
——“咒”是用以约束一切的东西, 有着无法抗拒、无法改变的力量。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面容尚且稚嫩的孩子抬起脸, 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在他的房间里有一面墙都是书柜, 那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各种类型的书籍。
而阿雀今天过来找他的时候, 他正坐在西洋椅上, 翻开了一本百景奇谈。
书上描绘着怪奇世相,人鬼共生。
俊国看得很专注,所以连阿雀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井上夫人提醒过阿雀, 俊国很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 也讨厌别人进他的房间。
连房门都没有敲的阿雀就像是不小心忘掉了井上夫人的提醒, 让她面前的孩子又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被冒犯的感觉很快被另一种情绪取代, 在神代雀说出了那种“奇怪”的话之后,俊国阖上书本,站起身来,他踮着脚将那本书塞回书柜里——那一整排都是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