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前院的水帘,依稀能望见正堂放着一口棺材,棺材前跪着一人,四周再无旁人。
我认出来那就是张开霁,却开不了口与他相认。
大约是听到了我的心声,张开霁回过头来。
在与我视线相撞的一刻,我明显看到了他眼里的惊讶和慌乱。
“张开霁...”我无声做着口型喊他。
他皱着眉头摇头,好似还在缓冲我突然出现在他家门口的事实。
然而没等他回应我,从堂屋里走出来一人突然就是一棍子打在他身上,把张开霁直接撂倒在地。
我很难想象在农村用来挑东西的扁担打在一个骨瘦如柴的人身上该有多疼,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第二下就又打在了张开霁的身上。
那人像是喝了酒,满脸通红,抄着扁担,还以为手里的家伙就跟一根羽毛一样,打在人身上不痛不痒。
张开霁全程没有啃声,眼神始终落在我身上,倔强地在说让我不要管。
我攥紧拳头,指甲都快嵌进肉了,但还是乖乖听他的话,守在门口等里面的暴行结束。
就连滂沱大雨也压不住扁担打在肉体上发出的沉闷声,我咬着牙,感觉每一下都打在了我的心上。
第16章
那晚张开霁笑着说他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我还以为他是为了给我讲故事故意编排的,没想到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包括他父母抛弃他和他弟弟,把他们丢给了他嗜赌成性的舅舅,而他舅舅更是在喝醉后怀疑他和他舅妈有染,然后以此为借口每天虐打他,而他之所以一直忍着都是因为弟弟生了病,需要钱,他还是个没有收入的学生,只能恳求他们名义上的监护人能带他弟弟看病。这也是为何在其他高中生都一心只有读书的时候,张开霁还要分去大半时间在外面兼职打工,就是为了给他弟弟凑齐手术费。
张开霁说的时候表情是那样云淡风轻,甚至有些让人细思极恐的地方他也是飘飘然一句话带过,半点情绪都没有,以至于我听的时候都没在意,光顾着问他小时候有没有和哪个女同学搞暧昧去了。
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愧疚,把头重重埋进臂弯,直到雨声停了才敢抬头。
穿着孝服的张开霁不知何时坐在了我身旁,抿了抿唇,对我露出不甚在意的笑容,仿佛刚才无事发生,看我眼眶发红,又拿里衣擦干净了手,才舍得用指腹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水。
他明明受了那么多委屈,却要反过头来安慰我,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轻柔地问:“怎么找来的?就你一个人吗?有给阿姨提前说过吗?”
原本计划见着他要把来的路上遇到的糟糕的事情全部吐露给他,可如今望着憔悴的他,嘴巴一开一合,硬是发不出一丝丝声音。
几日不见,他又瘦了,整个人被困在肥大的带孝服下,原本瘦削的身子显得更加单薄枯瘦,整个脸颊都跟着陷了下去。因长时间不休息,他的眼球布满了血丝,嘴唇干裂发白,眼神也跟着黯淡了下来,仿佛是魂儿被人从身体里强行抽走了一样。
我轻轻地掀起他的衣角,看着他身上那些满目疮痍的伤痕,再也控制不住地抱住了他。
“对不起。”
我啜泣着道歉。如果不是我突然喊他,他也不至于被他舅舅又是一顿毒打。
他倒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回抱了我,“西西,我不想听你向我道歉。而且你都看到了,一点儿都不疼,我都没出声,怎么可能痛呢......”
他明明是骗人的,我却还是想要顺着他的话说:“嗯,不痛,一点都不痛。”
肩上的布料被张开霁的泪水打湿,他埋在我的肩头抖个不停,嘴里不停重复着一句话:
“死了、他死了。”
第17章
张开霁有个比他小七岁的弟弟,刚出生就被确诊了先天性心脏病。就是这个病把他们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庭给彻底拖垮了。
但和其他就算要变卖家产也要救自己孩子的父母不同,张开霁的爸妈只觉得他弟弟是个累赘,就应该给他找个冤大头下家,他既可以得到有效的医治,也能换来一笔钱改善他们家的现状。一次争吵后,张开霁就再也没见过那对哭着对他说真的过不下去了的父母。他和他弟弟被留在了老家,丢给了他舅舅。
张开霁的舅舅起初并不嗜赌,也不喝酒,在煤矿上班,工资在他们那儿还算可观。再加上当时舅舅和舅妈还没有小孩,所以就算舅妈为人刻薄了一点,但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寄人篱下,张开霁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就懂得了如何看人眼色生活。为了让舅舅愿意给弟弟治病,张开霁在学校认真学习,拿第一名让舅舅舅妈脸上有面,逢年过节可以在亲朋好友面前炫耀,在家里也不闲着,家里大活小活他都帮着干,在舅舅舅妈还没起床,他就提前准备做好了早餐,放学后就去田里干农活,做完一切还要回来给一家人做晚饭。
他做的全部都是为了能给弟弟治病,累是累了点,但一想到每天都能看到弟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