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规矩本就不甚严谨,况且薛蟠打死人命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当初薛家带了四五房家人上京,都知道当年冯渊旧案。
对方趁薛蟠小厮吃醉酒后套了话,得知此事后大喜过望,当即命人去金陵打听,寻到了冯家的老仆,带上京来,此番便是那老仆去衙门告发的。
如今庆德帝正要料理贾家,薛家作为贾家姻亲,又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自然也都在案上。
顺天府尹是聪明人,深知当今心思,如今薛蟠旧案事发,正好可以借机发作,因此当即写了折子奏明此事,庆德帝大怒,下令着顺天府严办。
薛姨妈听到此处,两眼一黑,险些又昏死过去,大哭道:“这可如何是好!”
李纨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案子竟已上达天听,看来当今是打定主意要料理薛家了。
宝钗亦是面色惨白,这案子闹到了御前,哥哥只怕是凶多吉少,只是面上却极力镇定,安慰道:“妈先别哭,且商量怎么办才好。”
薛姨妈哭着出来道:“还有什么商议!要是蟠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要这条老命了!赶到那里见他一面,同他死在一处就完了,我们娘儿俩在阴司里有有个依靠——”
宝钗急的一面劝,一面叫人再去打听薛蝌回来了没有。
正一团乱,便听外头说二爷回来了,宝钗松了口气,忙命快请。
李纨忙避去里间。
片刻后,薛蝌满头大汗进来,匆匆请了安,方道:“我一回来就听说了大哥的事,如今可怎么样了?”
宝钗便将方才贾琏打听到的消息说了。
薛姨妈哭道:“蝌儿,如今可只有靠你了!”
薛蝌忙道:“大娘放心,我一定想办法
。”
宝钗紧紧攥着帕子,道:“你可有什么法子?”
薛蟠双眉紧锁,思索半日,道:“一会我便打点银两,先去见见那冯家老仆,许他些银子,先把死罪撕掳开,回来再求贾府去上司衙门说情。还有里面的衙役,太太先拿出几两银子来打发了他们,大哥哥在狱中的日子也好过些。”
宝钗闻言目光一亮,道:“不错,当初并不是哥哥动手,原是下人为主子出气,一时失手才闹出人命,你找着那冯家老仆,许诺来日重金修缮冯家公子之墓,再多给他些养济银子,原告不追,事情就缓了。”
薛姨妈这才有了一丝希望,一面打发人去取银子,收拾衣物吃食,一面催促薛蝌:“我已叫人去取银子,你快些办去,还有这些衣裳被褥吃食,也给你大哥带去。”
薛蝌答应着去了。
丫头们搀进薛姨妈来,李纨方从里间出来,见天色已晚,便提出告辞,宝钗也知不能久留,嘱咐了丫鬟婆子们一番,又向薛姨妈道:“有什么信,妈打发人即刻告诉我。”
当下妯娌两人回了贾府,先去见了王夫人。
王夫人问明情况,蹙眉许久,方摆手叫两人退下了。
次日一早,薛姨妈便来见王夫人,托王夫人转求贾政。
王夫人昨日已知道事情始末缘由,她再糊涂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今上都已下令严办,又有谁敢徇私?
只是禁不住薛姨妈苦苦哀求,最终还是传话给了贾政。
贾政问了缘故,心下已十分不悦,不愿相帮,只是碍于亲戚情分,面上也只好含糊应了;只说等薛蝌递了呈子,看他顺天府怎么批了,再做道理。②
不提薛家如何忙乱,却说贾母病势沉重,近日已饮食不进,清醒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黛玉迎春并湘云惜春等一众姊妹闻信都赶了过来,就在贾母院中厢房住下,每日轮番侍奉汤药。
贾母病势日重,人也越发糊涂了,有时连人都认不清。
贾家请了无数大夫来瞧都只摇头,皆道无能为力。
可巧冯紫英幼时从学的先生张友士又进京来,冯紫英得知消息,亲自上门拜访,请他过府给贾母看诊。
贾政先前也听说这张先生虽
不是大夫,但学问最渊博;更兼医理极精,且能断人的生死,当年便曾给东府蓉儿媳妇看过病,听闻冯紫英请了他来,喜出望外,当即令贾琏亲自去迎了进来。
一时来到贾母上房,众女眷都避了出去。
贾赦贾政等人在一旁候着,张先生凝神诊脉,半晌后松开手,向众人轻轻摇了摇头。
贾政面色一白,向贾琏等人摆了摆手,请了张先生到外间说话,问道:“先生,如何?”
张先生叹气道:“老夫人先前一病,已大伤元气,此番又逢巨伤,心神俱损,已是油尽灯枯之兆,恕晚生才疏学浅,实在无能为力。”
贾政早有预料,心中依旧难忍悲痛,跌坐在椅子上。
贾赦沉默半晌,方道:“依先生看,还有多少日子?”
张先生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只怕就是这两日了,大人早些预备,多宽慰老夫人,让老人家走的安详些。”
作者有话要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