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下旬,本市的天正式热腾起来。一连十几天艳阳高照,蓝天白云堆积成一叠一叠,整片天空像一团染了色的棉花糖。这样天气下,高层面试了一批更为年轻的女孩,十五六岁的也有。按规矩未成年是进不来的,但办法总比问题多。她们用假身份证,瞒着家里人,来夜场纯属当做份兼职挣外快。可能待俩月或半年不干了,该上学继续上学,毕竟年轻的很。有几个妹妹是正正经经的妹妹,比颜清小足足五六岁呢。傍晚上班在后台休息室见了颜清,特活泼的语气叫她颜颜姐,特亲近的跟颜清聊天。颜清不露声色地细看她们,也装作活泼亲近的样子一一打招呼,同她们聚一块儿闲聊、吸烟、刷手机。
颜清将目光移到别处,食指往垃圾桶里磕烟灰。她嘴唇轻轻动着,貌似哼一首不成调的歌,嘴唇以上,尽是微笑,只眼底深处隐隐绽放一丝、一缕的焦灼、忧虑。她着实情绪不大好,新来的妹妹们个个肤白年幼、腰细腿长、要么胸大臀圆,脸蛋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特色。颜清与她们暗暗一对比,自认输得心服口服。即使身材长相没输个一塌糊涂,只这年龄一项,她便不得不服输她的青春已晃过大半,她二字开头,眨眼该贰十一了,如何抵得过十几岁的青春靓丽。不止她一个,别的比她大、待更久的姐姐愈加焦虑,表现愈刻薄愈明显,不仅自发的抱团排斥新来的,见了面不肯给新人好脸色、不说好话,甚至于背地里跟经理告恶状,说某些个新人哪哪不好。颜清倒不这样,她嫌幼稚。其实因为她从前就这么一路走过来的,她也被打压被看不惯,现如今混出头反而能体会初来乍到的感受,舍不得给人摆臭脸、下绊子。
这行最残忍是,竞争对手永远比你更年轻。天意如此,颜清终于碰见那回范义搂在怀里带走的清纯学生妹,叫晴晴。今年十八岁生日还没过,真真叫一个幼嫩可口,目测身高170往上,体重50kg不到,全身的肉分布得凹凸有致,样貌长得像年轻时候的范冰冰,颜清远远听她讲话也是金锁那卦儿的。杵后台高冷娇艳坐着,身边围着一堆热闹的叽叽喳喳的女孩男孩。好比一朵一枝独秀的红玫瑰,什么都不必做,光盛开着就能吸引到一大堆蜜蜂蝴蝶。
有天在公共卫生间门口排队,周泳纯拉颜清到走廊一边,担忧道:新来的晴晴抢走你那娱乐公司老板,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颜清脚点地,眼皮数着地板砖上的长条纹,心不在焉的:她之前见了我还叫我声姐,哪能怪她。一是这行业本身竞争激烈,抢人这事儿再正常不过;二是怪不得晴晴,要怪只怪颜清留不住客;三是她虽跟了范义挺长时间,却对他没产生过深厚感情,场子里有句流传已久奉行的老话,老客不去,新客不来。说白了还是范义不够好,被抢走了颜清也没多大波澜,不觉有多亏。只是无比感叹着当下钱难挣,蛋糕就这点大这么多,人家挖一勺你不得少吃几口。
周泳纯哧笑一声,也对。吭哧了一会儿纯纯煞有介事地盘询:你跟黄征,你不会还真勾搭上了吧?
颜清一张俊俏小脸百感交集的,说你别提他名儿,我听了犯晕。周泳纯表情由不可置信秒变懂得都懂,说颜清你个傻妞儿往后该走大运了。颜清笑骂仨字扔过去:别咒我。
周泳纯早先听个知实情的外围妹说的,说一挺有钱开公司的黄总给颜清开了瓶九万多的法国干红,当晚颜清蛮豁得出去,为瓶酒给一包厢子人跳脱衣舞来着。她原逮着机会就提醒颜清别招惹这种人,有权势有地位还不缺钱的,怕颜清玩不过,别到头来被人家耍的团团转。这回又是这个大嘴外围妹,抓住个人就带头大聊特聊颜清八卦外加造谣,各版本八卦辗转传播,周泳纯从别人那听的不知第几手资料周一月黑风高的夜晚,弱小凄惨的颜清被凶神恶煞的黄征徒手拖出贵宾包间,进了男卫生间黄征霸王硬上弓,颜清的淫叫声不绝于耳,黄征玩得兴致淋漓,末尾叫了叁壮汉来轮奸她。完事后小颜清从厕所大门出来,衣装不整,浑身无力,两条腿抖得像筛子,无论怎么努力站也站不直,走没两步,好心人外围妹适时出现,问颜清是否需要帮忙,哪想好心被当驴肝肺,颜清这女的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信八卦的人并不多,听过的人纯当听个好玩故事,没很放心上。场子里比这更惊悚的事情多了去了,有些是真的有些是编造,更多是真混假假混真,没人傻的真去信花边八卦,无聊时候聊聊用来打发时间,保不准过几天就抛脑后给忘了。
夜场就这样,莫如说其他地方也一样,编的故事始终比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