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日记的日期在二十二年前。西蒙写他终于带着扎克瑞来到田纳西定居。他用寥寥数语叙述了带着一个婴儿逃跑的辛苦。“按照和尼尔父母的交易,他们付了我一大笔钱让我离开寻个容身之所,过几年再冒头。我带着扎克瑞尽可能往东部去。他们知道孩子还活着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他通过老战友的关系找到了一份工作,这份工作令他很不喜欢,但他身负债务。克拉斯科夫妇给他的封口费足以支撑他带着一个婴儿逃亡,然而他为了让Z将来可以上学又花了一大笔钱为Z弄到一个社保号码。他写自己希望孩子成长顺利,给他起了扎克瑞这个名字,写Z第一次站起来走路、第一次说话带给自己的惊奇,写他不得不出门工作、把Z托付给保姆时自己的不舍。“我怕保姆不注意时让他摔倒了,从床上掉下来什么的。我总是在想这些事,因为我自己就笨手笨脚的,换尿布时总把他弄哭。每次回来看到他一切还好都会松口气。”西蒙觉得Z是个奇怪的孩子,但他没有抚养小孩的经验,可能孩子就是这样。他止不住担心,带Z去医院做了各种检查,医生说Z很健康,不过有些问题得等孩子稍大些才能看出来。西蒙没有问医生指的是哪些问题,他想他是害怕自己的担忧成真。“我会全心全意爱他,如果我犯下任何恶行,都与他无关,我祈祷上帝不会归罪于他。”第二天西蒙去了教堂。翻到末尾,尼尔点燃第二支烟。Z说我饿了,你饿不饿?尼尔没回答他,望着渗进纸背的墨水发呆。Z问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本日记应该是我写的,应该放在我们家的书房。如果你问我你小时候乖不乖,我会念你的糗事给你听。”
Z摇了摇头:“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孩子,”他把脑袋埋进尼尔肩窝。“但你是我想要的人。”
尼尔说,“我去做饭吧,你想吃什么?”
那之后的两天尼尔都没看西蒙的日记。Z的狩猎日期没有规律,间隔时长时短,尼尔想或许他是故意在自己隐藏起克制的一面。做完爱尼尔拿出了日记就着床头台灯的灯光看。Z说你可以念给我听。尼尔说没有必要,他跳过了四本,来到西蒙说要带着Z搬去个附近没人的地方之后的部分。那年Z处于十四五岁之间,正是敏感的年纪。尼尔想,如果他猜得没错,西蒙搬去的地方是Z所说的乡下,在那里,距离西蒙家最近的公路半英里外一个农场主的屋前,Z杀了第一个人。
尼尔快速翻动着纸张。他不想知道Z和西蒙的日常生活中发生了什么、西蒙如何替代他的职责对Z进行教育。西蒙开始提到公路对面半英里外的农场主。就是这里了,尼尔想。
西蒙写自己警惕着Z和农场主的接触,自家庭教师的事件发生过后,他总是担心他人对Z心怀不轨。“扎克瑞外表生得很好,和他父亲一样,我不知道是不是曾经有人对他做了坏事让他心里有阴影,他说没有。(”括号里的字被划去了,尼尔竖起纸页透过灯光仔细辨认,看清了墨水掩盖的字迹:“我更害怕他是想利用对他有好感的人做坏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想。”和尼尔当巡警时逮捕过的那些离家出走在街上游荡、刺青穿环、染上各种坏习惯的青少年不同。西蒙所描述的Z大多时间是安静的,非常听话,不会在青春期旺盛分泌的激素作用下情绪不稳、大吼大叫。西蒙写Z年幼时他曾担心Z的精神问题可能伴随着智力低下,但现在他不时会对Z产生莫名的畏惧感,好像有一天他们的身份会调转,Z将低头看着他,居高临下。
这倒是没错,尼尔想,Z杀死西蒙的时候一定是低头看着他的尸体,西蒙涣散的瞳孔最后映照出Z居高临下的表情。想到这里尼尔感到一阵莫名的愉悦,他打了个寒颤。
Z用毯子裹住他的肩膀掖好,脑袋凑过来,下巴搁在他肩头。尼尔推开他,继续看日记。他默默在心里记录着日记中断的日期,那是西蒙外出工作的日子。终于,他翻到了西蒙发现Z杀死农场主的部分。“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对了。”西蒙回家时发现Z把衣服泡在漂白剂里,他警惕地问Z干什么去了。Z说我喜欢白色的衣服,白色能映出很多东西。西蒙捞起T恤,布料表面浅浅的红褐色还未完全淡去。“有一刻我想拧断他的脖子,我早就知道他是个坏种子,我知道的。”西蒙迅速处理了农场主的尸体,清理现场,带着Z离开。在车上西蒙问Z你也勾引他了吗,Z说,不,他拒绝了我。
西蒙决定带他去怀俄明,那里人口更为稀疏。晚上他们住在汽车旅馆,西蒙没有跟Z讲话。他晾了Z几天,甚至想过就这么把Z扔在旅馆。汽车驶出十几公里后他又掉头返回了。旅馆房间里没有人,他急急出门寻找。在停车场附近的树林里他找到了Z,Z正把刀插进一个壮硕男人的脖子。Z骑在死者腰上,穿着偷来的女士衬衣、嘴唇鲜红,看上去像是那种游离在外、靠给人口交换来吃食和住处的青少年。Z没有把刀拔出来,杀死农场主让他知道了动脉血会像喷泉一样溅落得到处都是。西蒙问Z他伤害你了吗,Z说也许会,但再也来不及了。Z问他怎么办,西蒙不知道他说的“怎么办”指的是什么。“我好像失去了行动能力。”Z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