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很重,浑身上下明明是冷的直冒寒气却又好似有一团火正在脏腑中燃烧一般,直教整个人都深陷入水深火之中,是真的难受,但脑子却又在这一时刻无比的清醒。
“……”连起怔愣的躺在床上双目神游的望着上头的梁木,如今所有的证据都将事实直指向了与自己随行而来的三位兄长身上,但究竟是谁呢?
他又能接受一个怎么的真相?
不。
无论是谁人,他其实都是难以接受的。
这也是他一直在回避的问题。
外面隐隐的传来了琴声,那张琴不比四人随影不离的琴木,琴音听着干涩单薄了些,但却架不住弹琴的人技法超绝,只在这秋日高爽的白日里,奏得一曲长风曼卷落叶纷飞。
“……”
房中的炉鼎正燃着暖香,那暖香既温和又很是宁神,只见着那徐徐的白烟从鼎中袅袅而升,似云似雾。
雾。
山水之中。
深陷当中看不清相貌的男子独坐抚琴。
无数个关键字不断的飘浮在眼前,那一刻的连起脑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的清醒,他出神的望着头顶上的梁木,如若不受限于身份的限制,单看白及所说的这几个词句所勾画出来的景象,其实早在那个时候,他的脑海之中几乎是第一印象的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一个符合,但却不可能的人。
——素长清。
完美的符合,但却绝不可能。
……
药婆入下土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有云送她,以山月部的礼节,族人会将当天早上开的最灿烂的山花装裱在食物上一并进献给这位医者仁心的老人。
“连大哥。”姜嫱唤了他一声。
“若论琴艺,素兄远高于我不知几数,还是由他来奏这一曲罢。”连起摇了摇头说道,随即将白芨丫头给他的那一纸琴谱转交给了素长清,“还有劳素兄了。”
素长清接过了那一纸琴谱低头正望着上面的减字谱。
曲是好曲,但这一曲却是误了一个女子的终身。那一日山水间偶遇,于迷雾中的一场邂逅,只是遥遥一眼,却教一个人记挂了一辈子,找寻了一辈子。
至死,却再无相见。
“素兄?”见他看着这一纸减字谱似是有些出神了,连起唤道。
“好。”
收下了这一阙减字谱,素长清颌首。
几日的秋雨天,谷中兰入土的这一日正是初晓时分,苏醒的山岭中忽然弥漫开了如烟似纱的白雾,那雾便似便一条流动的纱绢,一点点笼罩在这一片峰岭之中,濡湿了山间的青草红花。
就这样,等着山雾全然散去的时候,便是连雾中的人都看不大真切了。
似梦,似幻。
似虚,似实。
“当——”琴音发,压指间只见着琴弦轻颤,那琴声似是自极深的幽谷中传来,遥远的,沉寂的,犹见山水之间的清妙与灵动,又见野鹤飞去的悠然。就似是尽宣于白纸中的水墨画一般,那每一个透出来的乐符都像是或浓或重的一点水墨,尽绘了一幅寄身山水间的宁和。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连起之外多是第一次见素长清,更是第一次见他坐山抚琴。
本是因为药婆逝去而痛哭涕泪伤心难己的白芨,在听到这一阵琴音后一时间也不禁的愣住了,微红的眼眶中犹有眼泪尚且挂在了眼角。
起雾了,那琴音似是来于幽谷之中,和着这漫过来的白雾一起丝丝缕缕的扑面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亲眼见到了婆婆所说的那一日的场景。
大雾。
迷了路的采药女。
在一片朦朦胧胧的山岚里寻着那人间天簌而去,隔着遥遥一望,看着那白雾里一个坐山抚琴人,那人与这片淡雅的好似水墨画的山水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就好似那天上的谪仙人。
一曲相送,等到曲毕,素长清抚弦收音睁开眼眸的时候,却见那焚尽成灰的黄纸在一阵山风中忽然吹卷起来。
就像是一个人余了未尽的心愿,在这一日终于得偿所愿。
……
连起那时只感慨于素长清超绝的琴音,见他不过看过一眼便如此完美复刻了谷中兰手记里与那位琴师于山水中偶遇而误终身的情景,心里既有赞叹也有钦佩。
但……
连起无意识的抬起手覆在了还有些发烫的额头上,耳畔的琴音丝丝传于耳中,那一刻连起的听觉莫名的敏锐,甚至于连风动落叶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素公子习琴有多久了?”姜嫱问。
“犹有几数。”素长清答。
“连大哥也会弹琴吗?”姜嫱又问。
“会。”
“我还没听过连大哥弹琴……”姜嫱抱着膝叹道。
“这却不难,等连弟好了,姑娘若是想听我想他自是愿意为姑娘抚琴一曲。”素长清笑了。
“真的可以吗?”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