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嬷嬷蹲下,用披风将她拢住。
王太妃发着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连声音都打颤:“季妍,她们来找本宫要债了。”
季嬷嬷先前并不信鬼神之说,她能在宫里活命,靠的也不是神佛庇佑。
她只信那句古话“好人不长寿,坏人活千年”。
可自昱王谋反,王太妃性情大变后,季嬷嬷不知为何,开始相信因果报应。
如果真有报应,那这恶果,就让她一人还吧。
季嬷嬷抬手想替她系上披风系带。
王太妃突然放声笑了,笑的身子直发抖,发了狠一把推开季嬷嬷。
季嬷嬷没防备,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有些错愕的看着王太妃,眼前相处数十年的人,此刻疯癫的样子是无比陌生。
王太妃扶着墙壁站起来,踉跄着跑开。
披风从肩上滑落,掉在了地上,王太妃头也没回。
笑声在空旷的道上荡开,撞到朱红高墙又弹了回来,似厉鬼的哀嚎,让人发怵。
季嬷嬷慌了神,过了半晌,才缓过神来,撑着地慢慢的站起来,全然不顾衣服上粘上的尘土,走上前捡起落在地上的披风。
王太妃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季嬷嬷脚步匆匆的跟了上去。
神色苍凉,一瞬间像是老了十来岁。
—
宫道上,御辇摇着晃着去奉天殿上早朝。
沈长洲穿着明黄朝服,戴着乌纱翼善冠,端端正正的坐着。
眉目间泛着倦意,沈长洲眼睛阖着,在辇上小憩。
一个白色的影子在宫道上跌跌撞撞的跑着,眼看着直直的就要撞上御辇。
齐裕将她拦了下来,下意识的拔了剑。
那女子见到见剑,吓的跌坐在了地上,披散着头发,看不清相貌,神色惊慌,只穿了件中衣,不时吃吃的笑着,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人。
可中衣上的织银细纹宣告着此人非凡的身份。
阻拦圣驾是重罪。
齐裕一时间有些无措,看了看陛下,陛下在小憩,听到动静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遂又看向了一旁的从白。
地上的女子抬起了头,遮盖住脸的头发散开,隐约露出张脸来。
从白皱眉,有些惊讶的出声:“王太妃?”
齐裕愣住。
昱王的生母,王太妃?
这位王太妃自昱王逼宫后便鲜少出来走动,可这位在宫里的名声可不太好,喜怒无常,对宫人动辄打骂,每月从栖梧宫打死抬出去的宫人不在少数。
王太妃怎么会神色疯癫的出现在这里。
沈长洲听到王太妃几字,眼抬了抬,看向了地上的那个女子。
头发凌乱,言语疯癫,同记忆中的截然不同。
在记忆中,她精致得体,老是挂着笑,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在昱王羞辱自己的时候,偶尔也会出来阻止训斥昱王,然后笑着替昱王和自己道歉。
后来昱王逼宫,在玉牒中被除了名,王太妃性情大变,但看在王家的面子上,也念着儿时的那点情分,沈长洲始终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长洲俯身对从白吩咐:“送王太妃回栖梧宫。”
从白应了是。
王太妃直直的看着沈长洲,止住笑声,站了起来,朝着御辇走去。
齐裕见她行为疯癫,怕她伤到陛下,下意识的抬手想将她拦住却被沈长洲的眼神制止。
齐裕警惕的看着王太妃,见她头发披散着,手上也没有什么利器,这才将手里的剑收回了鞘中。
王太妃在御辇前顿步,偏头仔细打量着沈长洲。
随即满脸恐惧的后退,摇着头自言自语,口里一直重复着一个名字。
闻若。
沈长洲错愕,眼里闪过一瞬的不可思议。
这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母妃的名字。
在宫中典籍和史官笔下,她向来只被人称作闻氏。
闻氏。
寥寥数笔便记载了其短暂的一生,连个名字都未曾留下。
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在心头涌动,沈长洲有预感,有些当年自己不知道的真相,马上就要浮出水面了。
王太妃看着眼前的人,同记忆中那张讨厌极了的脸渐渐重合。
是个许久不见的故人。
王太妃心里的恐惧陡然消失,留下的只有满腔的不平与愤怒。
“闻若啊闻若,你和王曼那个贱人一样阴魂不散。”
“闻若啊!欣妃娘娘!”王太妃面上浮起狠厉之色,“本宫能杀你一回,我也能让你魂魄俱散,永不得超生!”
“你尽管来,本宫等着你!”
说着仰头笑了起来,尖锐的笑声划破宁静的皇宫,在空旷的皇城里回荡着。
周围的人被她说的话吓的跪了一地。
欣妃是陛下生母,在陛下幼时病逝。
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