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尼贝尔背对着他,不管不顾要离开,他就像要离开父母的小孩那样感到崩溃。在尼贝尔面前,他是全然放松的。尼贝尔面对他也几乎从不违抗,洗头发时泡沫进眼睛也好,靠着打闹时不知轻重也好,问些幼稚的问题也好,尼贝尔都顺着他。就算尼贝尔不愿意的事情,他语气软一点说两句尼贝尔就会同意。
有一次他给尼贝尔念书,尼贝尔听困了,倒在他大腿上睡觉。他闲的无聊,就抓着尼贝尔的手把玩,玩着玩着也睡着了,醒来时看见尼贝尔还枕着他的大腿,手还在他的掌心搭着。伯努瓦第一次对一辈子这个概念这么明确,他很想和尼贝尔这么握着手,握一辈子都行。
他实在不明白尼贝尔为什么突然生气,明明今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们没有吵架,连小小的争执都没有。直到转身看到脚下一条细细的带子,他捡起来,发现是一根项圈。
尼贝尔一直以来都由他照顾,连衣服都是他帮忙选的,尼贝尔有什么没有什么他都一清二楚。这个项圈很明显是突然出现的。
在看到这个项圈的时候,一股怒气油然而生。伯努瓦看过的风月小说也不少,这个东西代表什么他自然知道。
怪不得尼贝尔突然生气,看来是找了个借口借题发挥。什么上不上床的,伯努瓦脑子气得嗡嗡的,尼贝尔就只是想搬走而已,肯定是去找这个项圈的主人去。
他去后院的长椅上坐着,紧紧攥着项圈。此时太阳在山头上尽可能地散发最后的影响力,但是还是渐渐西沉,湮没在天边。最后一丝光线被昏暗吞噬,伯努瓦就这么抬着头,看着那光线交替之处。
项圈被丢下,应该是两人发生了争执。伯努瓦在脑内设想着无数可能,例如项圈的主人由于尼贝尔迟迟未归吃醋了,或者只是太久没见来跟他恩断义绝。
虽然有些阴暗,但他很喜欢第二种可能。
忽略了心里微微的抽痛,他尽量避免去思考“情人”之类的字眼。嫉妒的火焰灼烧着他的身体,就像一只蚊子围着他转,虽然不会置他于死地,但是实在令人不厌其烦。
在这种烦躁中,他不断回想着两人相处的情形。但是一些幻想中的,尼贝尔与不认识的人人牵手、拥抱甚至亲吻的画面却像是一些讨厌的,横穿马路的人,使他回忆的车马数次刹车,在他脑海惊起一片尘土。
他苦苦地回忆,试图操控那记忆的马车回到正轨。思来想去,最后尼贝尔的脸定格在不久前在楼梯上,在他身下轻轻吻他的时候。他突然后悔自己刚刚的毫无反应。
当时为什么不张开嘴呢?明明他也数次想要亲吻上去。他记得尼贝尔看着他时迷蒙但温柔的双眸,记得尼贝尔勾着他脖子时的有力双臂。于是他又寻思,他要是更进一步会怎样呢?
更进一步?伯努瓦吓了自己一跳。更进一步,做什么呢?像尼贝尔说的那样上床吗?他羞红了脸,想到小说里那些“被翻红浪”“春宵帐暖”之类的词。他把项圈塞进口袋,冲回房间。到了主卧门口又犹豫了。现在一想到尼贝尔,他就头发晕,脸发烫,脑子里都是些不正经的东西。
最后他打开客卧的门,坐在床上,那个蚊子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吵个不停:“要是更进一步呢?要是更进一步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项圈,想着尼贝尔是怎样为那个人戴上这项圈。他也会伸手勾住那个人的脖子吗?那个人戴,能比他戴好看吗?
伯努瓦把灯点亮,走到梳妆台前,给自己戴上项圈。他很少自夸自己的长相,虽然他知道自己长得不错。这是第一次他对于自己得天独厚的外表感到得意,因为他敢肯定自己戴着这项圈完美极了,不会有人戴着这个比他更漂亮。但是打量了自己一会儿,他又失落了起来——如果那人戴着这个不比他好看,为什么尼贝尔不送他,而是送给那个人呢?
他知道尼贝尔喜欢美人,那么他不应该最喜欢自己吗?伯努瓦趴在桌子上,手枕着胳膊,埋怨起尼贝尔的眼睛,怎么正好这时候瞎了呢。
天已经全黑了,他突然觉得热得慌,喉咙发干,渴得要命。客卧没有水,他又拿着烛台下楼去找水罐。下人都休息了,厨房里没人,他就自己倒水,然后把窗子打开,靠着窗户往外瞧。外面很安静,远处有狗吠声,天边点缀着几颗黯淡的星星,头顶上的月亮倒是亮堂堂的,照在他眼前。
他觉得自己有办法了。
不过发烧不在计划之中。下人第二天早上去叫醒尼贝尔时没在主卧看到伯努瓦,就到处去找。在客卧找到他时,他已经烧得不轻。
尼贝尔一叫他他就醒了,但是他还烧得晕乎乎的,不想说话,结果尼贝尔居然就打算走了。
后来尼贝尔果然按照他的计划,同意了留下。他又觉得高兴又觉得难过。
小说里的男主角,都是靠个人魅力俘获女主和观众的芳心,他作为男子汉居然像个女子一样,靠一张脸去留住喜欢的人。他觉得自己很肤浅,完全忘记了尼贝尔现在是个半瞎,什么都看不清,会留在他身边大抵不是因为脸。
只难过了一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