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名侦探和罪犯,这不该是势不两立的吗?虽然说乱步先生的性格比较特殊,可能也不是那么在意罪犯如何……但那可是罪犯啊!而且既然是乱步先生相关的案件——那岂不是说、乱步先生让奈奈子的生父或者是生母进局子了吗!
即使知道“罪犯的孩子”也可能是无辜的,但谷崎实在难以将奈奈子和“罪犯的孩子”挂上勾,不只是因为乱步先生对奈奈子可以说是“罕见的会照顾人了”,也因为奈奈子那对警察毫无抵触的态度……
——何止是毫无抵触,一般人看见警察都会觉得敬畏,奈奈子进警局就和回侦探社一样自然,甚至还会因为警局的自动售货机里卖的菠菜饮料很难喝,所以就和青木警官提申请换饮料。
国木田一眼就看透了谷崎内心的想法,毕竟这个家伙还是十分的不沉稳,什么心思都摆在了脸上。
为了避免谷崎又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国木田索性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从那天是乱步先生的生日,到突然接到紧急委托后,他如何去宿舍把不情不愿的乱步先生接去了现场,再到他被乱步先生打发去买了个三明治回来,就看见两个萝卜……说错了,是一个乱步先生带着一个小萝卜蹲在路边发呆。
案件的具体情况并不要紧,他三言两语就简略带过了,但也基本说了个大概。国木田还是着重描述了一下乱步先生是如何为了一个冰淇淋就把自己给卖了,那个冰淇淋甚至还是国木田付的钱,以及之后奈奈子跟着他们回了侦探社,又是怎么一番折腾,最后稀里糊涂地就这么留了下来。
“那个时候我还觉得乱步先生是太过草率了,随意地就将一个孩子带回来当做了是自己的女儿,但是现在看来,还是我那个时候太过年轻,思虑不如乱步先生周全。”国木田推了推眼镜,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敬佩的神色。
“那个时候,国木田先生也才十几岁吧?还是很年轻的岁数啊。”谷崎附和道。
“确实,那个时候我才十四岁,加入侦探社不过堪堪两三个月而已。”国木田点头,“虽然已经目睹了乱步先生的才能,但到底也还是没能对乱步先生有如今这般深刻的了解。”
“我只想到了对于侦探社而言,抚养一个孩子会是徒增麻烦的事情,认为将奈奈子送去条件尚可的福利院就好了,但是却没有想过,以奈奈子那时的情况,去了福利院又会遇到怎样的坎坷。想必乱步先生也是有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才做出了亲自领养奈奈子的选择吧。”国木田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奈奈子是个十分弱小的孩子。她的生父并没有尽到作为父亲最基本的责任,她刚刚来到侦探社的时候,已经是六岁的年纪了,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该要开始去国小了,但是她却、”
国木田在身下坐着的高脚椅边比划了一个大约只有一米的高度。
“那个时候,她才只有这么高,和幼稚园三四岁的孩子差不多。四肢也很瘦弱,连走路都磕磕绊绊。咖啡厅门口那段台阶,她总是手脚并用地爬上来;写字楼里的电梯,她根本就按不到四楼的按键,后来她自己就去搬了一张凳子,放在了电梯里,总是要踩着凳子去按楼层。”
国木田陷入了回忆。十四岁是他的人生天翻地覆的一年。那一年,他遇见了身为武装侦探社社长的福泽谕吉,又拜了对方为师,修习武艺,学习之余来到侦探社工作,奈奈子也是在那一年来到侦探社的。
那个时候的他还未完全褪去幼稚的心性——并非是喜好玩乐的那种“幼稚”,而是一种眼界不够开阔、未能成熟处事的“幼稚”——也因此,对于照顾奈奈子这个小孩子,他总是觉得有些别扭僵硬,直到过去了好几个月,才逐渐放平了心境。
“她那时甚至不太会说话。”
国木田回想起了那个时候的奈奈子。
“只会用一些零碎的词语表达自己的意思,就像是个刚开始学说话的幼童,语言水平比同龄人要差很多。”
“啊……”谷崎感觉自己隐约能想象得出那样的情形,“奈奈子现在也不怎么爱说话呢。”
但是奈奈子的文字书写水平又很成熟老练,谷崎有看见过她的国文作业,不管是段落描写还是议论作文,全都不像只是个初中生,甚至会出现很多复杂的汉字词语。
“确实如此。”国木田颔首,“但是她非常的懂事。”
谷崎深有同感地点头,虽然说不知道奈奈子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但是至少从他来侦探社起,奈奈子就一直都很自立,从来不给社员们添麻烦。
有什么事情奈奈子都是自己埋头默默地就做完了,还会努力拽住总是心血来潮想要做这个做那个的乱步先生——成不成功另说,就算不成功她也会立刻就跑去找社长——有时候大家需要帮忙,她也总是不知道就从哪里探头出来,一声不响地就安安静静帮忙把事情做好了。
比如说每当与谢野准备“治疗”他的时候,奈奈子时常会帮忙把与谢野那一大袋的“治疗工具”从某个角落里拖出来,放在手术室的门口,然后捂着耳朵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