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蘅棠梳着百合髻,鬓发插着白银点翠珍珠步摇,莹白的簪花,白润的耳垂别着两枚琉璃花瓣水滴紫玉耳坠,明蓝渐变湘妃锦面芙蓉月齐腰襦裙,内衬鹅黄裹胸,丝绦掐细腰,环佩翡翠白玉禁步,少女的颜色身姿比起出水芙蓉还来得娇嫩可人。
她怀春的神态,像极了春日枝头开得最绚烂的那朵桃花,无人攀及,无人配摘。
哪怕郡主托人相请入内,徐枢亦然只是站在院中,并未动过一步。
章蘅棠只好拖着逶迤的广袖长袍,起身走至屋檐,望了眼让人头晕目眩的阳光,有些犹豫。
徐枢一身乌青色的侍卫服看不出汗迹深浅,只是白皙的秀容泛红,额角和唇上尽是汗珠,有些已经从下颌滑下,浸入衣襟
她是特意惩罚他的,看到他这么难受,自己也不好过。
咬了咬牙,缓缓走向他,抽出臂钏里的鲛绡,踮起脚尖擦他颌边欲滴下的汗珠。
寄芙和送竹面面相觑,徐枢也是震惊至极。作为一名侍卫,他不能去怪责郡主多番的惩罚戏弄,同样也不能享用郡主的温柔照拂。
小郡主身上刚沐浴完的花粉香气阵阵飘来,荡人心怀,徐枢低着头直往后退,她趋步前行,近在身前倾吐:徐枢,我从来都不知你心里想法。半月未见,你宁愿在日头下暴晒,也不愿进去见上我一面。如果你对我无意,那日在房里,你你又那样对我
郡主!身后有女护卫,身前婢女跟随,徐枢如何能不怕她说出那些祸事。
章蘅棠以退为进,你要是不想在这里说,那就跟我进房里去。
属下不能再对不起郡主。
那若是那日的事情,本郡主不记得了呢。
谢过郡主。
她对他殷殷切切,他却只恪守本分。当真软硬不吃,犟得跟头牛一样。章蘅棠心里来气,偏又拿他无法。罚也罚过了,打又打不得。
徐枢已被她逼至乌瓦白墙边沿,再无退路,她慢条斯理的收起手绢,朝周边的人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去。
眼睛只盯住地面,对身前姝色视若无睹的徐枢像是螃蟹一样,侧着身移动脚步。
章蘅棠慢悠悠的伸出手臂拦住他,娇躯与他咫尺相对。等那些脚步声已经远离到听不到,她才不满的道:本郡主想要一个人,并非什么难事。我若不是怕影响你升迁,早就跟统领要人了。
但是你呀少女娇嗔着:根本就不明白。
徐枢不是不明白,也不是装傻,而是婉拒。他不过孑然一身,连陪衬金枝玉叶的资格都没有。郡主可以要他的人,但是不能招惹他的心。以免等她日后婚嫁出去,他就成了徒留多情的笑话。
人要有自知之明。
徐枢微微抬首,没有一丝杂质的黑瞳凉净似水,声线毫无起伏。承蒙郡主厚爱。
章蘅棠人生所尝过的所有挫败感,全来自眼前的小侍卫身上。她如此屈尊迂贵的亲近,徐枢一个小小的侍卫居然并不愿意,还明晃晃的各种拒绝她。
他人在王府,当下正在受罚,难道不怕她使出更激烈的惩治手段吗?
是他恃宠生娇,还是另有隐情?
你成家立室了吗?
回郡主话,并未。
可有意中人?
身后贴着的滚烫墙壁热度传到了他的躯体上,再出口已然不自然的停顿。未曾有。
大夏朝风光无限,万千宠爱在身的矜贵郡主,居然也会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而提心吊胆。听闻他描述是未曾,她提着的一颗心才卸下。
未曾即是从来都没有,他是这么干净无暇,心地纯然的一个人,完全符合她对他的想象。
你的年岁多少数?
回郡主话,四月行的冠礼。
如此刚好二十年华,怎么会未有婚娶,还未曾属意过女子?难不成他有什么隐疾,可那日在她身后的分明就是雄赳赳的阳物呀?
你这个问题有些羞耻,章蘅棠清了一下嗓子,嚅动红唇:徐枢,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徐枢跟方才的立问立答不同,空了一瞬,才徐徐说道:回郡主话属下入王府是经过层层筛选的。
章蘅棠并无留意到他变化过快的眼色,回答也无错漏之处,无需继续纠结。反而是在盛夏毒辣辣的日光下站了一会儿,额泛细汗,脸蛋不通气的泛红,身体有些吃不消。
可想而知,他在这里罚站的一个时辰有多难熬。
正想擦拭,湿渌的手绢提醒她这是给徐枢用过的,鼻端有些独属于男性的气息,她的心里砰砰直跳,方才那阵怄气莫名消弭。
她不着痕迹的把手绢再次收起来,脸上换上冷淡的表情。既然你想做侍卫,那本郡主就如你所愿。
唤来寄芙和送竹,低声吩咐,然后往不远处的一方小亭走去,对徐枢道:过来。
隔着半丈之远的徐枢走在身后,目光不由自主的跟随着前方聘婷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