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吵架一般是直接跳过“讲和”这一个部分的,特别是这个家中唯一一个能承担“母亲”角色的人见鬼的没经历过“父子吵架”这种稀疏平常的家庭活动时,秋驰远和秋容理论上只能通过“钱够不够”,“吃饭了”这种别扭的对话一点点弥补缝隙,面子上谁也拉不下去,那就只好多消耗一些时间来抹平他们之间别扭的裂隙了。
理论上。
但秋容毕竟不是个活在理论中的父亲,他在做父亲这件事情上,要是真是这样平凡而普通,秋驰远也不至于夜里做了一晚上梦,全是他在叫小远。
“小远,起床了。”
草。
秋驰远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怔怔地抹了把额头的细汗。
完蛋,起迟了,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鸡巴好凉,这是他的第二个想法。
内裤里冰冰凉凉的一坨粘腻的液体将秋驰远的精神瞬间唤了起来,他一个激灵,嘴巴先于大脑地喊:“知道了!你不许进来!!!”
然后一喊完就后悔了。
完球,不想和他吵架的,秋驰远有些懊恼地抓了把头发,梦境与现实的模糊边界让他的眼前突然出现好几个秋容,一个面色冷淡,像看什么脏东西似的看着他,一个流着汗,站在烈阳下,在咸腥的海风中和他并肩作战,另一个......
另一个扒在他身上,一边舔他耳朵,一边在他耳边叫了一晚上他的名字。
草。
秋驰远抿了抿嘴,刚想说话,秋容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快迟到了,今天我送你。”随后就是下楼的声音响起,秋容没有推门进来看见秋驰远的窘态,但也没有给秋驰远说两句软话的余地。
他走了。
秋驰远拉着内裤的边缘弹了一下,在自己的肚皮上发出了“啪”一声轻响,有点疼。
他生气了吧。
秋驰远拉开被子下床,没滋没味地去卫生间搓了把脸。
唉,他要讨厌我了。
秋驰远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丧眉耷眼的,头发丝都没什么精神地垂在耳侧。
烦。
秋驰远也没去学校补作业的心思了,挎着个批脸把内裤搓了,一步一挪地下了楼。
起的迟了,没赶上早饭时间,往常这时候秋驰远下来只能看见一桌子残羹,秋容一贯把自己当透明人,根本不会特意给他留饭,可今天自己的位置上却还好好地放着阿姨准备好的早餐,甚至于还有一杯冰牛奶,细小的水珠从杯子壁上滑下来,在实木的桌子上晕湿一小片水痕。
秋驰远心里更是不是个滋味。
“先把早饭吃了。”秋容已经穿戴得差不多,季凌川昨晚上熬夜闷在画室,到现在还没起床,他自己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领带。
有人吃完饭还抱着自己不撒手,说什么喜欢,结果一转头就进画室,理都不理人。
唉,行吧。
所以爱会消失的对么?秋容将领子整好,挺有闲心地开了个玩笑。
“给,到时候交给老师。”秋容从口袋里套了张纸条出来,递给秋驰远。
情况说明:
20xx年x月x日,学生秋驰远因故早自习不能出席,请假望准!
签字:秋容
“这样你们班主任应该不会说你了,先安心吃饭吧。”
纸有点粗糙,还很硬,很像季凌川画画用的纸,边缘处切割得整齐又没那么精细,看上去是用裁纸刀裁出来的。
秋驰远攥紧了手上的纸片,咬着嘴唇不说话,心里仿佛能想象出秋容在卧室和书房里翻了半天没找到合适的纸,最后跑季凌川画室偷了张水彩纸回来,写字,然后细心地裁好的样子。
秋驰远:......
“怎么了?”秋容一转身,看见空空的位置,正想问,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人拽住。
“对不起...”,秋驰远很小声地像蚊子哼似的继续道:“不应该吼你”,顿了顿像是下了极大地决心似的说:“你别讨厌我,行么,爸。”
秋驰远讲得快哭了,主要是尴尬的,他天不怕地不怕,誓要和讨厌他的老爸抗争到底,压根没想到自己还有道歉的一天,下了半天决心,到讲出口的时候还是恨不得打个飞船直接飞出这个星球算了。
他做好了任何被讥讽、嘲弄还有责骂的准备,毕竟比起其他的什么发展,这算是一脚踏回舒适圈,至少是他熟悉的领域。
“哎呀,委屈成这样。”秋容一转身,靠着沙发背,将秋驰远眼角的泪花抹掉:“没有生你气,小远。”
秋驰远已经做好狂奔回舒适圈和秋容吵个昏天黑地的准备了,没想到直接被秋容一脚踹了回来,他于是在地上滚了两圈,懵了。
“呜...”
秋驰远像只缩耳朵的小狗,喉咙里呜呜咽咽地短促地哼了一声,低下头不给秋容看他的表情。
“小远——”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