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酒量好,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她眯着眼借着灯光看清了董衍亮的全貌,想:这真是好面孔,就是有些稚气。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表情?明明眉尾都是冷的,好像在轻描淡写地说他没关系,但是你又能从他红红的眼睛看出他的难过。
董衍亮和她对视,发现乔月的眼睛,和许秋睿的眼睛神气一模一样,温柔,不带怯。他不禁皱眉,总觉得这样奇怪。难道谁都可以,只要任凭时间过去,就可以把这样的力量放到眼睛里吗?
乔月坐在原地,抱着腿,毫无顾忌地迎上他的目光。当人在注视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下意识会在被发现时闪躲,主动放弃交流的机会。放弃这样的机会,有时候会变得很可惜。
你哭过了。是吗?
嗯。董衍亮大方承认。
乔月笑了:我今天也很难过
但是没有哭。
她站起来,有些不稳。董衍亮上前扶住她,又出于礼貌放开了手。
我走了。你走吗?
她的手很凉。董衍亮想着,点了点头。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无数零碎的片段在她的脑中交叠,她眼角的泪水突然就如海潮涌出。乔月险些呼吸不上来。她背对着董衍亮,触了触眼睛,指尖湿润。她以为她没法哭,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的,像是超过了临界点。
咦。
听到声音,董衍亮侧身,轻轻笑了。
你也哭了。在这里,和我一样。
乔月点头。
她现在比清醒更加清醒,没有人再等她回家,受了伤也没有地方再给她歇脚,像窝巢一样给予她温暖。
你回哪里?乔月和他一起步入现实中,两个因为难过想要逃离而碰到一起的人,最后还是共同踏上了地面。你是大学生吧。
Z大。
乔月笑说:这么说来,我还算你的学姐。还回去?宿管给你留门么?
董衍亮回答:叫了。
行了,送你回去。你手机没电了吧?乔月对上董衍亮疑惑的眼神,摆手:看出来的。
夜色深了,路面漫出白日的光,只能被细微捕捉。三三两两的人勾肩搭背,欢声笑语,不知是否又可度一夜春宵。
乔月看着他们,突然说:这样真好,是吧?
这样是什么样?为什么好?董衍亮低头看她,没有回答。
乔月不需要回答,只是在近乎于自言自语。
其实不像。董衍亮想。两个人是不同的个体,本就不应该比较。他闭上眼睛,不想再想到许秋睿。
他们坐到后座,司机也没有聊天的兴致,车里只有浓郁的熏香味和半夜档电台的令人昏昏欲睡的音乐。到了目的地,董衍亮回过神来,说:在这下车就好。
开门下车的瞬间他有些迟疑,驾着车门弯腰看着醉醺醺的乔月。
你一个人,不危险?
董衍亮还没说话,乔月就笑着挥手:再见,就当还你的那根烟。然后就关上了车门,把他隔绝在另一头。
乔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他没意识到,他那时也没意识到。
在那刻,他们只是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
董衍亮下了车,在大学城漫无目的地走,终于遇上一个电话亭。他在四周转了一圈,捡到几个硬币。
他总是好运气。玩手气的游戏他一直都赢。或者做选项,他能选到最好的那一个。
岑士军在外面住,有地方睡,估计可以让他凑合几晩,就是他太放浪,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干什么人事。董衍亮回忆了一下岑士军的号码,拨过去,响了十几声,他正准备挂了。
喂?谁?强压着不满的愤怒。
他应该猜中了。
董衍亮。他卷着电话线,一抬眼,外头飘起白色的雪花。州城今年第一场雪。收留我吗?没地方去了。
我操你岑士军低骂两声,又离开了话筒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语气特别不爽,像谁欠他五百万。行吧,你过来,保不准你有床睡啊。
嘿,谢谢。我等会儿到。
董衍亮出了电话亭,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今年州城的第一场雪,落在了好日子。他在婚礼中忽然消失,可能他的家里现在已经炸成了一锅粥。但他现在无暇去顾及这些,他穿着单薄的西装,冷得忍不住发抖。
好冷。比在云顶上吹着大风还冷。
嚯,下雪了岑士军开门,看到董衍亮身上全是雪,他不厚道地笑起来。
笑什么,冷死你爷了。董衍亮抖抖身上的雪,屋里头很暖和,进到室内感觉全身都放松了。
你从哪回来的?号码也不是你的,我还以为骚扰电话呢。岑士军去卧室给董衍亮找衣服,忽然想起什么。今天你不是去参加你姐婚礼吗?
别提了。董衍亮躺在沙发上,手掌覆住眼睛,两条长腿散漫地交叠。以后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