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罗文锡的回忆里,琐碎的细节占据了绝大部分,而恋情的末尾,好似深伏在水底的海草,密密麻麻,真实存在,却不肯被水面上的人正视看待。
蒋锦沫很害怕富家子弟动真心。
她觉得一吵架就提分手的招数很低级,但确实好用,一旦觉得关系走到尽头,她就用这种小招数消耗对方本就不多的耐心,百试不爽。
但没对罗文锡用过。
相反,她小心翼翼,不触及对方的雷区,甚至很少跟罗文锡吵架,她那时还觉得自己幸运,每一步都在对方的安全地带,还不知道一旦溃败,对方连补救的机会都不给她。
他们的开始,猝不及防,目的分明,他们的结束,亦是戛然而止,却不知缘由,只有罗文锡决绝地说:我们该结束了。
蒋锦沫不敢问原因,但她想,大约是她终于被厌弃了吧。
他们在所有人都不相信他们动真心的时候谈恋爱。
又在所有人都相信他们动真心的时候分手。
在两个人都是以月甚至以天做计量单位的恋爱史里,这段长达三年的感情鹤立鸡群,高高悬挂在漫长的回忆长河中,逼迫着蒋锦沫在午夜,在空闲,在独自走在长街时突兀地想起来。
没关系啦,三年时间好长,睡都该睡够了,你没亏本。
他们这样安慰她,蒋锦沫只好一并附和,罗文锡没亏待过她,连分手费都阔绰,他这个男朋友做得尽职尽责,她还要怎么去指责呢?
只好说着些自己都记不清的垃圾话,然后盯着所有被拉黑的账号,想自己真是活该,要捞钱就干干脆脆地捞,奢望什么真感情呢?
却一次次在回到自己逼仄的房间,回到他曾涉足和留下痕迹,现在只剩下她一个的地方,不能自已地痛哭出声。
她不明白,可他已经走了。
蒋锦沫浑浑噩噩,她拼命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正常人,该生活生活,该恋爱恋爱,可是她走不出去,只有她自己明白她被困死在窄小的三年里,麻木地用重复的24小时填满未来。
所以,罗文锡怎么敢说她洒脱呢?
她一点都不洒脱,她难过得要死。
不是非常紧急的事,罗老爷子不会把罗文锡从聚会现场叫回来,据说叫回来的几个小时后,冉家就出事了,一把手被当场爆头,场面那叫一个血腥,现场立马被封锁调查。
罗文锡因祸得福,但罗家未必好到哪里去。
罗家的产业支柱依旧在老爷子手里,剩下的产业断断续续交给儿女,原本该是欧洲那位挑大梁,结果生日当天本尊被海关扣留,一查,原来是没过药检,心尖宠早就磕了药。
不能犯的禁忌就那么多,这算一个。这么多眼睛盯着,上面只好彻查产业链,这条支线投入过百亿,一旦废除,后果不堪设想,老爷子听说这个消息,直接给气病了,送进了急救室。
如今急需人接手。
可老爷子想来想去,小儿子不成器,二女儿连商界半只脚都没踏进去,大女儿或许合适,可她丈夫实实在在是头财狼,等着分罗家的盘,不得不防,只有罗文锡,他可以,且无后顾之忧。
他太能干了,即使老爷子不喜欢,也不得不承认,他需要这个孩子,他是亡羊补牢的唯一希望。
嘁。罗文锡听老爷子讲完,一声哂笑,不接。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手握东向,已是罗家最器重的控权人,如果接了这条线,几乎等于昭告天下,罗家的继承人是罗文锡,一旦他上手,罗家的主产业链也会慢慢放给他,在这个年纪,罗文锡的成就已领先绝大部分人。
他是有野心的人,这个筹码非常诱人。
罗文锡站在他床边,神色冷峻,声线略哑:每次都是这样,一旦罗家出了什么烂摊子,就要扔给我收拾,美其名曰是考验,实际就是找个由头把我踹出罗家去东向不就是那样吗?
他身子微微前倾,迫人的气场压过来,他早有上位者的成熟。
要是我没把东向做起来,早不知道被打发到哪里去了。
四年前,罗文锡毕业没几年,就被调到已经被撤资的东向,罗家对东向已经半放弃,不肯投入一点支持,是罗文锡,没日没夜带着团队,把东向撑了起来。
眼看稍有起色,董事会的人又眼馋地围过来,以利诱之,吞了不知多少肥肉。
你老爷子语塞,正经颜色道,东向本来就是对你的考验,罗家的孩子都要过这一道坎儿,现在我要放权,你反而不要?
我不要。
罗文锡再次拒绝,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爱找谁找谁。
你!老爷子本已急火攻心,实在不能发脾气,对罗文锡的所作所为愤恨无奈,这不是你的作风,你难道就想做一个东向?
不好吗?
一时间心念电转,你不是想做东向,你是想脱离罗家,你大换血是为了单干!
罗文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