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的八老爷名叫宋兴涟,为宋老太爷的妾室所出。听说宋兴涟二十多岁便出家了,法号守明。但因为宋老夫人垂怜,时时挂念他,所以宋兴涟是在家修行的。
他一直深居简出,严守戒律,清心寡欲。母亲杨氏只是跟她提过宋家有这么个八老爷,但其余的情况也不甚清楚。
但即使是居士,难道真的家中大小事宜都不参与,就当自己不是宋家人了吗?
林岫安最好奇的是,为何八老爷年纪轻轻就选择出家呢?
她猜测道:是不是因为八叔叔很有佛缘,得了什么高僧指点?我早就听说云光寺的空净大师修为高深,连当今圣上和先帝爷都特别敬重他,在空净大师他老人家坐化之前,八叔叔都是跟着空净大师修行的,是吗?
宋谨翊点头说是,替她捋着鬓发,说:出家为僧是八叔自己的意愿,那时我也不过刚出生,其中缘由也不甚知悉。
他顿了顿,看着林岫安清澈的双眸,犹豫再三,还是补充了一句:八叔和三叔从小关系要好,三叔亡故后,八叔叔大概伤心过度,才选择出家。
林岫安微讶,竟然有这一层隐情吗?
她本来一直想问的,现在忍不住了,道:听说三叔亡故那一年,刚刚高中状元,选上了庶吉士,却突然传出死讯是不是患了什么急病呀?
林岫安生性单纯,可她并非蠢钝之人,再加上初嫁入宋家,步步拘谨小心,事事注意观察,早就察觉到宋老夫人似乎很不喜欢长子,也不喜欢四老爷、七老爷,每次见面,或多或少必有呵斥。
大老爷,也就是她的公公,本是威严肃然的从三品大员,在老夫人面前总是陪着笑脸,有时被骂得狠了,脸色转阴,但谨守孝道,从不与老夫人顶嘴。
三婶婶对长房的人态度冷淡,但是对宋谨翊和她是热情慈爱的。
如此怪异的家庭氛围,与她在侯府截然不同,总觉得另有隐情。她只敢来问宋谨翊。
宋谨翊并不见半点不悦,不过捏着她的手把玩的动作缓了下来,他垂眸道:祖母一直觉得三叔的死与我父亲有关。
有关?难道是公公害死了三叔?林岫安惊骇地想。
她心中所想全都写在脸上,宋谨翊一眼便看穿了,苦笑道:事情死无对证,大家只能凭空猜测罢了。
那,可是
可是为什么呢?公公和三叔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吗?甚至是比和二叔、四叔他们更亲的同胞兄弟!
温裕侯府三代单传,老温裕侯只有林振悟这么一个儿子,所以侯府不会面临此类情况。可是到她这一辈,她有姐姐,还有弟弟嵘哥儿。她依恋姐姐,疼爱嵘哥儿,常常看到嵘哥儿可爱的小脸蛋就想亲他一口。
以己度人,她实在无法理解同胞兄弟相残究竟是为何。
宋谨翊有些难以启齿,毕竟这些是家丑。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的书香世家,一门连出好几个进士、人人称颂的宋家,内里竟是如此腌臜不堪。
他想过将来肯定要告诉她这些的,也曾忐忑她若听到这些,不知会如何想他,是否会失望?或者心生退意?
他是宋兴涛的儿子,她会不会也认为他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也是父亲那样的狠毒之人呢?
但那时他不肯多想这些,沉溺在她单纯、仰慕的目光中,麻痹地不肯去担心这些问题,只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她
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呢?出乎他的意料,她纠结了半晌,竟这样问。
她认真地望着他说:也许是三叔有隐疾,他不想家里人担心,所以没有告诉祖母或者三婶婶。那日突然病发,恰好父亲就在近旁,祖母才会误会父亲没有照顾好三叔,以为是父亲害得他暴亡的?
宋谨翊喉间涩然,抿了抿嘴角,有些狼狈地轻笑道:也许吧
林岫安感应到他的情绪,迟疑道:我,我说错什么了吗?唔,因为我总觉得,毕竟是一家人,父亲怎么可能这么狠心呢?而且,他和三叔叔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呀,怎么可能同室操戈
呃,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我浑说的,要是说错了话,世兄你不要生气呀!这些话,她只敢问他的。
宋谨翊神色复杂,几不可闻地喟叹,拥她入怀,不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难过,没有,你没有说错。
一家人,是不该这样的。
若不是证据确凿,宋老夫人怎么可能这么生气?这么多年了,恨得始终如一,并非易事。
宋家是一片泥淖,是他自私,费尽心机地把干净如高山白雪的她生拉硬拽下来。
他只是想要她,但让她也去面对这一滩污淖,绝非他本意,更非他所愿。
有什么话你都只对我说就好,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他嗓音低醇地抵在她耳边说,不过三叔之死疑点重重,也是宋家的禁忌。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千万不要再在任何人面前提起,尤其是祖母和三婶面前,免得惹她们伤心,嗯?
林岫安连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