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早起这一顿折腾,林岫安赶到净心院请安时,已近晌午时分,宋老夫人她们早就用过了早膳。
林岫安来到正堂门外,听到里头有说话的声音。门口侍候的小丫鬟说:周大掌柜在向老夫人回事呢。
周大掌柜,就是宋家的大掌柜周次,平时是在四老爷宋兴法手下做事的。
林岫安正犹豫要不要回避,正好廖氏从里面出来,看到她就问:用过早膳了吗?
林岫安说没有。她早上又被折腾得晕过去,本想挣扎着起来请安,结果宋谨翊温柔劝她再睡会儿,他会让人去跟祖母说一声,祖母不会怪罪的。
她想到宋老夫人一直笑容可掬,连半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知道宋谨翊不是诓她,心里一动摇,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发现时辰已经这么晚了,急忙梳洗完毕就赶了过来,哪里有时间用早膳?
廖氏于是领着她去隔壁暖阁里用早膳,然后又去了正堂那边服侍。
暖阁与正堂仅一墙之隔,声音听得分明。林岫安听到宋老夫人的声音。
反正,我的态度就是这样。我拦不住他们胡搞,但此事事关我宋家上下几百号人的性命,由不得他们胡来!我宋家是世代诗书传家的本分人家,不是那要钱不要命的匪帮!他们在我面前阳奉阴违,打量我不知道?哼!
林岫安听得不是很明白。他们是指谁?
周掌柜诺诺应是。他虽然是宋家大掌柜,看似是宋兴法的人,但其实一开始是宋老夫人把他提拔起来的,否则他无论如何没有机会成为大掌柜。因此,他人前再如何得意,在宋老夫人面前,他是不敢乖张的。
该卖出去的东西,一刻要不许再留。不该要的钱,我宋家也不缺,更不稀罕占那些便宜!宋兴法要是不同意,你就让他来我面前说,我老婆子亲自带他去面圣,要杀要剐,自由我朝律法处置!
所谓不该要的钱,不该占的便宜,即指这几年宋兴法与七老爷宋兴池等人联手干的贪腐勾当。宋老夫人有察觉,让廖氏去查。这些年宋老夫人清心礼佛,不管家事,但到底还是有察觉。
廖氏做事果敢干练,很快发现他们每次都是另做一份账目给宋老夫人过目,隐瞒了许多进项。
这也就是为什么宋兴法想巴结定国公府,把宋莲素送给范平。四房这几年越来越有钱,看不上世代耕读的宛平魏家了。
事情也正如宋老夫人所料,果然很快就出事了。
有人写了奏折接连参奏内阁首辅冯崇源、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宋兴涛、定国公、明德长公主、南常伯府,说他们是国之蛀虫,侵吞国之财富,并且将福建泉州市舶司的多项贸易所得中饱私囊!
但这奏折没有公之于众,被司礼监扣下了。内阁也知道这封奏折的存在,却不甚清楚是谁写的。
骆宗哲在见到宋谨翊时,面色凝重,说:卓彦,你怎么想?
宋谨翊问:老师也要一同参奏吗?那就加我一起吧!
骆宗哲觉得他在开玩笑,奏折究竟到没到皇上手里,还不好说。可是,若果真公之于朝廷,朝堂必然动荡啊!
这是肯定的。
也不知是哪位勇士写的,啧骆宗哲叹气。这人做了他最想做的事,可是这一本参下去,性命恐难保。
宋谨翊道:老师,您说,有没有可能司礼监的这个消息是皇上授意的?
骆宗哲皱眉,他当然想过这种可能。皇上的心思深不可测,这真的说不准。
若说我自己打心眼里的想法,肯定也是想写这封奏折的。骆宗哲看着宋谨翊,愁眉不展,只是怕连累了你啊!
宋谨翊莞尔,今上是明君,必然明察秋毫,不会滥杀无辜。今日我披肝沥胆,大义灭亲,皇上都是明白的,大不了丢了这顶乌纱帽吧!
宋谨翊说得轻松,骆宗哲却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子,休出狂言!你这顶乌纱帽多少人求着想戴都戴不起呢!
宋谨翊轻笑,老师您不也曾弃官帽如敝履?我是您一手教出来的,当然得学习您两袖清风,文人傲骨了!
性命攸关的大事,他居然还开玩笑!
骆宗哲就是觉得他实在可惜,这样大好的年华,却白白为家族所累,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时刻胆战心惊,生怕遭受灭顶之灾。
唉骆宗哲再叹了口气,你放心,卓彦,为师必然倾尽全力保你,看在岫安的份儿上,温裕侯也不会对你坐视不理。公道自在人心!
说着,骆宗哲邀他去共饮畅谈,一抒愁绪。
宋谨翊自然说好,然后嘱咐鲁吉:回去告诉三少奶奶,今晚我不回去吃晚饭了。
骆宗哲看在眼里,笑起来,看你们夫妻伉俪情深,幸福美满,为师便放心了。
他突然咦了一声,说:这么算起来,我应该才算是你夫妻二人的月老啊!
宋谨翊笑意更深,点头说:老师说的不错。为表谢意,今日这顿酒我请老师喝。
骆宗哲哈哈大笑,连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