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琅廷坐在龙榻边,一脸木然地问着老太医。
宫里人对明玑娘娘这个时有时无般的哑症已经全然免疫。
老太医泰然道:“陛下这是忧劳成疾,郁结于心所致,想来是临近年关,政事太过繁忙,之后几日需得好好静养。”
这应当不是什么大病,或许还是种常见病。
因为琅廷见徐老太医话刚说完,转手就从自己随手携带着的药匣里抽出来了一张纸,然后递给了他,“禀贵妃娘娘,这是待会儿需要给陛下熬制的药方,您且先看看,若无其它问题就可以吩咐人下去熬好,让陛下服下了。”
“……哦。”琅廷随手接过来看了一眼,见上面没有什么明目张胆的毒药便直接放了行,他侧目吩咐道:“阿甫,你去熬。”
徐太医如今也一把年纪了,久坐伤腰,面色也不佳。
不多时,琅廷就开口道:“辛苦徐太医了,这么冷的天还要劳驾您,三九天寒,本宫让人送您回去吧。”
徐太医也照例起身谢恩,顺势下了这个台阶。
“来人,备个汤婆子给徐太医,小心护送徐太医回去。”琅廷招了个看着机灵的小太监过来,吩咐完之后又道:“欸?徐太医,陛下这手……”
琅廷朝自己身侧看了一眼,昏睡的琅轲躺在床榻内,一只手正从被子里探出来,紧紧攥着他的里衣衣料。
这人若是攥个外袍也就罢了,偏偏抓着他亵裤不松手,让他想投机取巧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这……”太医似乎也不好说这事,尬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老脸,敛目回道:“陛下对娘娘情深甚笃。”
琅廷一听心烦更甚,挥挥手,让老太医退下了。
哪怕是琅轲昏迷间,前殿仍旧有大臣和后妃不断派人递来消息,请求面圣。
渐渐的,连琅廷也有些恼火,他倏地将手中书籍砸向地面,指着那个没眼色的奴才道:“见什么见?是有命案要沉冤还是有贪污要昭雪?你是看不见陛下还在这里躺着吗,白长一张嘴混日子的?”
殿内遽然安静下来。
“回去告诉他们,要皇上没有,本宫倒是有空和他们唠唠家常,不若请他们过来,一起给未来皇嗣商量个名字?”琅廷将话说得死,一点面子都没有给那些所谓的妃妾外臣留,甚至把这轻飘飘的一段话说出了一股快要垂帘听政的架势。
方才没把琅廷放在眼里的那位报信的奴才,瞬间全身冷汗都下来了。
“奴才该死!”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磕头请罪,然后逃一般的跑出了皇上寝殿,“奴才知道该怎么做了!”
琅廷此举无疑是得罪人的,前朝外臣的地位举足轻重,牵一发就能动全身。而那仅有的几个、能让琅轲被迫收进后宫的女人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垂眸打量着琅轲攥住他亵衣的那只手,幽幽然叹了口气,再一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也在打量他的眼睛。
“舍得醒了?”琅廷强撑着没躲,眼神轻描淡写地回视过去,语气柔和。
琅轲一时间觉得自己犹在梦中,想抬手揽住面前人的肩背,却发现他根本提不起力气。
琅廷看琅轲一眼就知道这人想干什么,开口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活该。”
“?”
“虽然很遗憾,但我还是要告诉您实话。”琅轲一倒霉,琅廷就高兴了,他很有兴致地凑过去说道:“您在晕厥摔倒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重物,正巧砸到了您的左手臂,所以您的左手断了。”
琅轲仍旧目不转睛、甚至还眉眼带笑地看着他。
琅廷怕他不信,还添油加醋地伸手戳了一下他攥着自己亵衣的左手,坏且纯真道:“是不是没有知觉了。”
琅轲这下彻底笑了出来,他抬起自己另一只手摸了摸面前人精俏的侧脸,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一直如此。”
按理说这句话突兀的很没有道理,但琅廷却鬼使神差般听懂了。
他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就想亮爪子伤人,却因为身体的反应迟钝又莫名其妙被拍了一掌。
属于架势做足了,但能力跟不上,恶意只能浮在明面上,这人本质就是做不懂那种暗戳戳捅人的事。
所以他的手哪怕真断了,琅廷那些话能造成的杀伤力,最多也就是让他听个事实而已。
这其实是幸福之人才会有的特质,幸福惯了的人一向气性大,脾气差劲又任性,作天作地有底气。
本质还是逃不开四个字:“恃宠而骄。”
琅轲突然觉得很高兴,他不敢自诩自己是挡在琅廷前面的铜墙铁壁,但他起码抗住了一些风雨,能让琅廷在这座讳莫如深的宫墙下,多年来始终如一。
琅廷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恃宠而骄……他在受宠而不自知时,确是如此。在明白被爱是资本后,他也曾利用过自己拥有的这一项能力。
琅廷沉默不语,片刻后,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拉回面子,端过来一旁药碗,烦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