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先生》
才初入冬,街上刮起绵长的寒风,阿林刚给东家送了货,他二十七八的年纪,很早就出来干活,从前在码头抗包,挨饿受冻的也练出一身腱子肉,后来码头总不安生他就想去拉黄包车,听说那个来钱快,只要勤快,阿林最是勤快,可后来去了人家要他交押金才给车,他没钱,只能作罢,再后来路上救了好心的东家,东家便领他进了工厂仓库点货拉货,一个月也能挣十五块钱,他一个人足足的够了,偶尔还能替东家跑跑腿,给东家逛街买的东西一个一个提回去。
他这样的身份自然进不得东家的正屋,从偏门送去,领几个赏钱就行了。
阿林裹紧了缝了少许棉絮的衣裳,抓着紧赶去盛源百货用刚领的钱买一支笔,自然用不上什么钢笔,能用上几毛钱的铅笔已经是很奢侈了。
挑了一支笔他好生抱着放进怀里,出来时,盛源百货的门口正飘雪。
下雪了,这冬只怕更难过,这样想着,一扭头便看见西门处有一道漂亮的身影,那男人站在那穿米色西装,戴着眼镜,梳着头发,十分儒雅,笑着和身旁的女人说话。
那人阿林熟悉得很,他看着,晃了神,想着,那人穿长袍马褂的时候多些,长袍更显得他好看,阿林没上过学堂,每次见了那人只会红着脸喊先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更不知道怎么用书上那些好听的词夸人。
那人偏头和阿林的视线撞上,阿林一惊,慌得低了头,不顾越下越大的雪从屋檐下钻了出去,一大块头冲进雪花尽头,远远的没了影子。
“凭阑,凭阑,你怎么了?”
任凭阑见那人跑没了影才转过头,温温柔柔地说:“见着一个学生。”
“方才那个人吗?那身打扮是夜校的吧,明明见着你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好没礼貌,任老师你得好好教教啊。”
女人说着又打趣了起来,任凭阑弯了弯嘴角答应道会好好教的。
阿林奔回了家才发现自己的鞋子已经踩湿了,脚趾头冷得麻木,他把刚买来的笔放进床头的抽屉里,和钱罐子放在一处,这都是他的宝贝东西。
天色已经发暗了,入了冬天黑的快,他捡了柴烧起火,蒸了几个窝窝头吃,又烧了水洗澡,换身干净衣服,把鞋子洗了撂在窗下才用布包着笔去了夜校。
工人夜校人还不太多,许多人觉得麻烦觉得学不进了觉得累,但阿林是头一个要来的。
因为那天任凭阑穿着一身灰白色的长袍在吵吵嚷嚷的厂子里温声说:“人应当读书,应当学习,读书不论从何时何地都能开始,有学识便有底气,识字便不受欺,识数就不上当……”
那日,他说了很多,声量不大,力量却无穷,阿林觉得他说得都对。
工人们都称他先生,说他是神仙般的人物,阿林也觉得对。
外头的人都是喊他老师的,阿林同夜校的学生一般叫他先生,他敬重他,回回去夜校都要洗干净自己,阿林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因为他生得高大,坐前面会挡着人。
任凭阑授课时穿的已经不是下午那身西装了,是灰色的长袍,他从台上走过来又慢慢踱过去,嘴里读着字节,在黑板上写上意思,十多个学生一起朗诵。
最后,任凭阑照例念了首诗,这是阿林一堂课中最喜欢的时光,尽管他听不懂,教室里的每一个工人都听不懂,但他还是很喜欢听,听优美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看任凭阑穿着长袍走到台下走到他眼前,然后转身,平和的背影,像柔软的纱。
——攀登高山,我自己小心地爬上,握持着低桠的细瘦的小枝,
行走过长满青草,树叶轻拂着的小径,
那里鹌鹑在麦田与树林之间鸣叫,
那里蝙蝠在七月的黄昏中飞翔,那里巨大的金甲虫在黑夜中降落,
那里溪水从老树根涌出流到草地上去。
阿林沉迷在这样的声音里,直到身边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台上围了几个人询问着什么,阿林还坐着,直到所有人都走了,直到任凭阑也收拾东西走出教室,他才跟在他身后,隔着十步路的距离。
从第一天上夜校他就这样,下课时天黑透了,任凭阑不住学校的宿舍,他住在外头,得绕好几个巷子,夜行危险,阿林要送他回家,看着他屋里的灯亮才走。
偶尔也不会,比如像今天这样,任凭阑转身了,阿林停下脚步,抿着嘴有些紧张,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走了。
任凭阑向他那头靠近了,走到他面前抬手一压,把他压在了墙上。
“先先生……”
任凭阑凑近他嗅了嗅,低声问:“用了香皂?”
“嗯……”阿林低着头鼻腔里轻轻哼出一个字,他不适应在这样的环境这样亲密,往常即便要弄,任凭阑也会把他带进屋,从没有在外头的。
没等他想明白,一只泛亮的手已经从衣裳里摸了进去,在他发紧的腹肌上摩挲了一会儿,伸到奶上,一掌揉捏,不等他哼出声,又变成两指夹着那粒儿往外扯,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