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琼躺了三两日,恰逢天气少许回暖,精神也好些,便出来走走。
有那早开的玉兰,此刻已见了花苞。他很惊讶,凑过去瞧。
花苞正同他的面色白生生地映着,真是美丽。
这花儿让他心情愉快,打开卢绍钧前阵子送的那柄折扇,瞧着上面画的玉树。
乳母正搂着方南喂奶。方南一见到爹爹,就不哭不闹了,怯生生地睁着一对漂亮的眼睛,打量眼前不太熟悉的人。
方琼把孩子抱在怀里,哄了一会儿。这孩子长了几日,越发像他父亲,让人很是欣慰。
过了半晌,又去瞧宁朔。
远远一瞧,那年轻人产后不过数日,竟立刻拿了一柄剑,在手上耍,以恢复孕期少许松懈的肌肉。方琼大吃一惊,过去问:
“……旁人坐月子,你却习武。真不觉得吃力?”
宁朔笑道:“臣小腹和腿还有些不听使唤,腰以上倒是歇好了,无妨的。”
……令人叹为观止。
宁朔又问:
“——王爷前几日怎么忽然身子不适?着凉了?现在可好些?”
方琼答道:
“唉,说到这个……也不瞒你,先前担忧扰你分娩,没有告诉你。我不是着凉,只是同你一般,有了孩儿。这几日害喜得有些厉害……”
宁朔很是惊讶,赶忙过来扶着他。
“是臣驽钝,竟没发现王爷有了龙胎,还要王爷费心照顾。害喜可大可小,王爷若觉得难过,还要多加歇息,或请御医来调养。”
“你那时毫无感觉的?”
宁朔不好意思地笑了:
“臣是粗人……无非厌了几日饮食。若非如此,还不晓得有孕呢。”
“真羡慕啊。”方琼由衷地说。如今让他像宁朔那样,带着身孕长途跋涉,可没有那个本事。
寒暄就到这里。
方琼敛起眉毛,沉吟片刻。同卢绍钧的计划,亦到了该办的时候。
他吩咐宁朔:
“……你恢复得这样快,我就放心了。过几日,我要搬到将军府去。具体的缘由,你先不必过问。我想带上你和南儿。——正好,你若习武,将军府里的兵法兵书、军队武术,倒比咱们这儿多些,可以一并读着。”
“臣一定随行,保护王爷。”
方琼点点头,心上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也觉得身子轻些了,于是打发宁朔回去,自己去找卢绍钧。
卢绍钧正在书房,拿着杨管家呈上来的礼单,对着送礼人的名姓琢磨。
方琼屏退下人,将门关上了,取过那份礼单。
“……比往年多了不少。许是看我受昀宠爱,听信了外面传的‘男皇后’之言……”
“倒也未必。”卢绍钧道,“先前你在宫内活动久了,不见什么外事的往来,他们见不到,也不了解你。后来方昀登基,诸多倚仗你,他们才把你当个人物。”
他是瞧得更清楚些。
方琼看过名字,后面的礼物便懒得细究。折起单子,目光却被案上一把琴吸引了去。
“……这琴……”
方琼忍不住抚摸。
琴斫得很美,面上一缕幽香,琴身雕刻的式样精美繁复,蔚为壮观,匠人之手巧夺天工,不仅名贵且不俗。
方琼略略一拨,声音沉厚幽雅,沁人心脾。
“……好琴。”
望着那琴的目光,不由得多了几分痴迷。
卢绍钧也注意到这琴,说:
“这不是中原的雕刻。”
“我晓得。”方琼回答,“伊里苏王庭中曾有一处,似是过去为某中原人所建,雕刻与装饰,融合了两方的式样。我此去便被苏胡尔缇安排住在那里,这琴正使我想起当时见到的建筑。”
“那么,杨笃此人……”
“……不急。如今防范宫中要紧,有合适的时机,再处置此事吧。”
回房前,方琼又恋恋不舍地望了一会儿琴尾的芳草花样。
“……我想把它带到将军府去。那边小女将军和南儿可以作伴,两个孩子听听琴,总是无甚坏处。”
他这借口找得多余。
“就算没有两个孩子,你弹琴也是天经地义的。”
又过了三日,卢绍钧不知从哪儿弄到一支顶稀罕的玉笛,递到方琼手中。那诗词话本里才有的玩意儿,竟真给他造了出来。
比寻常笛子粗些,玉石冰凉凉的,调音十分精确,更难能可贵的是音色,通透鲜亮,毫无拖泥带水之感,满室香音绕梁。
方琼不过稍微吹两下,就欢喜得不得了,一直放在手里把玩。婴儿听了,也跟着手舞足蹈。
唯独可惜他有孕在身,中气差了,否则定要奏个没完。
方琼把笛子擦干净,佩在腰间。出来的时候,正赶上第一朵玉兰绽放。
“……真好看,今年要错过我这王府里的花期……”
“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