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子、小郡主出生后不久,昀忽然派人传信给方琼,说自己心灰意冷,有意让位,情愿随便找一座行宫了此余生。方琼应允。
听闻这个消息,陈筱筱后悔不已。她自是应该跟着昀一辈子的,如今再做那优柔寡断之人,只怕哪边都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的身世纵然凄惨,总也比普通人强上不少。现在,终该拿出些主见为自己打算。
陈筱筱显怀了,左思右想,答应了卢绍铖的求亲。卢绍铖带她回府时,遭了母亲卢夫人好一顿训斥。由此看来,往后的日子还有的受呢。
新帝即将登基,卢定业称病告老,朝中诸事一概不管。他与殇帝勾心斗角,那时光仿佛还在昨天,谁也没想到历经风云变幻,最后留在龙椅上的,是殇帝膝头的少年。
一次,卢定业将卢绍钧叫到身旁,问他双腿的情况,几个孩子的情况,以及打算如何处置卢绍钦。
卢绍钧一凛,道:
“大哥几次对我和琼下杀手是真,纵是按律处置,我也没有丝毫惭愧。但爹爹若有什么指示,我愿意听。”
卢定业的面庞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答道:
“罢了,你若能够让他死在我后头,我也算安心许多。”
“……可以,我关着他便是。”
卢定业点点头。此事这般终了。
新旧更迭。昀离宫那日,正逢宁朔带着孩子们从海上归来。
轻凰一见到父亲,就扑上来“啪嗒”、“啪嗒”地掉眼泪。方南倒是稳重结实不少,小女将军阿紫怯生生地躲在他们的后面,后来将军府派人来接,她便回去探望爹爹和母亲。
方望从乳母的怀里探出头,好奇地望着刚出生的弟弟和妹妹。轻凰瞥了一眼,就猜出是怎么回事,嗔道:
“父王生了弟弟和妹妹,就不爱我了!”
“怎么会?”
方琼难得微笑,点了点她的额头。
一旁的内官赶忙提醒道:
“郡主,啊不……大公主,以后不能再叫父王,要叫父皇了。”
轻凰闻言,眼睛一亮,羞涩地唤了一声:“……父皇。”
方琼轻按着她的肩膀,教她转身,对着轮椅上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又在她的背后稍稍推了一把。
“叫爹爹。”他说。
轻凰眨眨眼,面前这男子,莫名教她有些害怕,恐怕这便是亲生爹爹的威严吧!这公主有些胆怯地走过去,低低唤了一声:“爹爹。”
卢绍钧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望着她怀中那柄有些太大的折扇,目光忽然变得柔和。
“……好,眼睛真是同你一模一样的。”
方琼不以为然。
“眼睛像我,性子像你,刁钻得很,一回来便撒娇。再过几年,我怕是管不了她了。”
卢绍钧轻轻一刮轻凰的鼻头。
“……若是性子真像我,那就只有你能管。”
这话倒是说得很合轻凰的心思,她现在相信这男人定是自己的亲爹爹。
方琼登基那日,天降祥瑞,百鸟朝凤,一名方士隐藏在朝贺的队伍中。方琼见到那人,暗暗一愣。定睛再看,人又消失不见了。
“……怎么?”卢绍钧问。
“没什么,一个算命的方士。”
“哦,算得准么?”
“……准。”
苏胡尔缇派人不远千里送来贺礼,礼物装了整整十车,出手不可不谓阔绰,连杨笃见了亦哭笑不得。卢绍钧瞧了则很不服,差点多买三条街送给方琼听响。
其实哪有那种必要呢?若非方琼主张一切从简,靖阳宫怕是要满得堆放不下了。
典礼结束后,方琼回宫,摘下了头上的冠冕,对着这世间最沉重的帽子,沉吟半晌,暗道:
……大哥,我会完成你没做完的事,放心吧。
这一晚,方琼梦到殇帝和母亲。
大哥冲他遥遥一挥手,而后背身离去,挽起母亲的手。
方琼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水。
天下太平,四海安宁。方琼为帝十五年,励精图治,广开外交之门,民间风貌因此得以振兴。
帝琼在位期间,又亲自诞下两个儿子,另有子女若干,血脉强盛,皇子公主们的感情亦是亲厚,未有明争暗斗之事。
长公主轻凰成人,招故太师张江鸿之孙张思华为驸马,转年诞下世子瑶。
世子聪慧可爱,甚受帝琼喜爱。琼正有退意,便待长公主身体恢复,颁下让位的旨意,后自去逍遥山水,快意人间。
皇城之上,女帝登基,雄心勃发,南征北战,拉开世事新一轮大幕。
……那时,一切都与方琼无关了。
某海岛,天水桃源间。
年方五岁的小儿子趴在爹爹的背上打盹。
“……珑儿,听话,从你爹爹的身上下来,他的腿刚好,经不起你这样。”
“……父皇,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