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含真轻呵了一声,她眉头一挑,轻描淡写道:“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三月,小微山的桃花开了。
春洲鹦鹉色,流水桃花香。①
但是整座小微城无人能够欣赏,因为那翻天覆地的妖兽狂潮再度降临小微山。它们的攻势极为猛烈,前仆后继,根本不在意自身的性命。法坛上的阵光在撞击中变得支离破碎。这等情形不是商皎皎和厉阳两个金丹期的修士能撑住的,无奈之下,他们只能够往无稽山发求救飞书。
无稽山的长老以及山主夫人秦聆出现了,却不是因为商皎皎和厉阳的飞书出现的。他们看也不看那破碎的法坛,反而转向了正在猎杀妖兽的卫含真。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刻骨的恨意,秦聆只是日复一日地想着卫含真的冷漠和无情。如果她愿意,她的女儿陆明珠也不会身死。
消息是小微城的子民传到无稽山的。
在厮杀中被人背刺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卫含真有心要对付妖兽,可她又不能任由秦聆的攻袭落在自己的身上。她不再是往日的卫含真了,当年不过才结金丹,而如今已经到了元婴三重境,只差一步就可以登上那个大荒修士仰望的境地。秦聆从来想象不到卫含真能成长到这个地步,不只是她,所有人都低估了卫含真的修为。
秦聆一行人自然只能大败而回。
“要知道你能如此,我等也不会往无稽山发飞书了。”商皎皎的语调无奈而又愧疚。
卫含真轻轻一笑。秦聆的败退不会让事情彻底了结,接下来走出来的人该是陆不器了。她垂眸望着眼怀中昏睡的弟子,郑重道:“皎皎师妹,她便拜托你了。”
商皎皎一愣,片刻后神情微变,肃声道:“你要做什么?!”
卫含真扬眉大笑:“斩妖除魔!”她无闲暇去想陆不器的事情,这回妖兽对小微城的攻伐如此轰动,其中甚至出动了几头元婴期的大妖,她不相信背后没有力量在推动。只要那祸乱的妖魔之首死了,小微城就平安了。
“可他们如此恶劣过分!”厉阳愤愤不平道。这话一说完,他就沉默了。因为就算他知道小微城的百姓是什么德行,他也会守在这个地方。
“我知道。”卫含真眉眼落拓,笑容很是洒然,“我无父母,却不能教他人也无父母。”她这一辈子亲缘断绝,诸多美好只是一场镜花水月般的幻梦。她不能在梦境中留恋,也不可以在现实中浑噩沉沦。
她有她的事情要做!
满城的桃花飘零,像是绚烂的云霞,可染上了鲜血的色泽,怎么看都是凄哀。
兽潮是在那久久不断绝的悲鸣中退去的,仿佛在哀悼着什么。商皎皎和厉阳察觉到一股莫名的桎梏松开了,冥冥中感知到了某些事情。他们对视一眼,又不甚确定自己的猜测,直到消息传到了小微城,那个在背后驱动妖兽作乱的魔人高手,已经被无稽山山主陆不器斩杀了!
但是卫含真没有回来。
醒来的素微没有见到师尊,她没有大哭大闹,只是扁着唇盯着商皎皎二人。商皎皎心中有几分罪恶,她惯来不擅长欺骗孩子,只能够吞吞吐吐地将事情说出。
“师尊不愿意见别人无父无母成为孤儿,却选择了抛下我。”素微的眼眸很亮,可是那抹亮色中又渡着桃花的红,像是血色在双眸中汇聚。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兜中摸出了一枚铜板,勾着唇抛上抛下。可不管她怎么扔,那铜板上都会沾上一片桃花,看不清正反。
桃花是血,而血是罪恶,这分明指示了她的前路。
次日之后,素微失踪了,跟卫含真一样,没有任何行迹留存,仿佛她们师徒从来没有在这座小微城出现过。
斩杀魔人得胜而归的陆不器被天下人赞颂,说他不负“山主”之称,可实际上他的状态并不好,丹田脉络间留存的雷芒日复一日地侵蚀着他的灵力和身体,只要无法将它们驱逐出去,他的身体便会慢慢垮下去,而境界更是维持不住。这等境况下的陆不器只能够选择闭关,彻底地将无稽山的事情抛到脑后。
妖魔暂时的平静不代表着他们最终选择了放弃,在一段时间的蛰伏之后,他们的攻势变得更为猛烈。西荒、南荒以及北荒的妖兽仿佛朝圣一般,纷纷往东荒涌来,仿佛他们的敌人从整个大荒变成了一隅。
失去了陆不器坐镇的无稽山就像是被折断了脊梁骨。这对夫妇日复一日的消磨同样带走了门中弟子的志气,在节节败退之后,几乎所有修士都选择了折返无稽山,靠着山门前运转的大阵抵抗外来的侵犯。在他们的放弃下,不出数年,整个东荒变成了妖魔之域。
事情没有比想象中的坏,因为比起过去的疯狂和厮杀,如今的妖兽像是有了组织和纪律。虽算不上秋毫无犯,但也比过去好上太多。但事情也没有变得更好,因为妖魔对“人”的仇视从来没有消散过。
如果有另外三山的支援,东荒的覆灭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同为人道修士,他们在暂得一片安宁后便选择了袖手旁观。
数年之后,一个身穿红衣的年轻女人,持着一柄红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