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远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随即将暖风调高,什么都没说。
到家时程重安抱着宋糖下车,小姑娘脸颊热乎乎地贴着他脖子,他用极轻的声音对宋清远说:“回去我再找一找,可能掉到沙发缝里了。”
宋清远将车落下锁才看向他,清朗俊挺的面孔笼着一层疏离,似乎有些好笑似的,漠然勾了勾唇道:“算了。”
说完他便伸出手将宋糖接过来抱到自己身上,转身向电梯走去。
程重安在原地怔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一时间心绪纷乱到半个字都说不出口,胸口坠了沉重的铅,只凭着本能拼了命地拔腿奔跑,紧紧揪住对方风衣衣角。
宋清远被扯得脚步一顿,有些惊讶地微微皱起眉,转身看他。
“算了,那是什么意思?你——”程重安感觉鼻尖和眼底一片酸软,急喘着,仰起脸艰涩道,“你以为我偷了那块表?”
所以才会那么漠然,那么满不在乎地旁观,听信他去幼儿园调监控的建议,心里却只当是看他为了脱身像小丑似的演戏吗?
宋清远,你是……从什么时候给我判定罪行的呢?
在你这里,我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啊。
宋清远的神情毫无波动,依然略垂着眼睛看他,薄唇在昏暗的灯光下呈现一条冷淡的直线,没有回答的意思。
“我没有,我没有偷,”程重安结结巴巴到手都开始发抖,可还是固执地拽着那片衣角,鼓起全部勇气看了看他的表情,眼前迅速被水雾充斥,“宋清远,你相信我……”
因为自己也知道在他面前没什么底气,站不住脚,所以声音小得再低一些就跟尘埃一起全落在地上,不值得别人浪费心神。
耳边血液流动隆隆作响,程重安一时间感到头晕目眩,只是想,宋清远,求求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过去我们一起一朵朵种下的花,经年累月,拔出来全是一把一把尖锐的刀子,寒刃反射出你的脸,新仇旧恨,冷漠地反复将心脏扎碎。
宋清远忽然将左手落下来,搭在他手背上。
温热的体温令程重安怔忪了片刻,可那仅仅是几秒,宋清远已经毫不留情地一根根掰开了他发颤的手指。
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变远,程重安恍神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感觉胸口痛得发麻。
“我只相信值得信的人。”宋清远眸色沉沉,也有些失了控,一字一顿道,“我是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不要动无关的人。”
空气中仿佛聚满了冰碴,尖锐得赤裸。
这一刻他们的愤怒,悲伤,痛苦都是真实的,终于脱离了其他因素,像微弱而顽强的火苗,将他们之间那层厚实的,冰冷的,客气而疏离的冰层灼开了一道细细的裂缝。
叮地一声,电梯终于到达,门向两侧打开,汹涌的风哗一声吹得衣角簌簌摆动,把程重安苦忍的眼泪也吹了出来。
冬天,冬天,两个冬天一个夏天,绿叶终究抗不过严寒,那一点温暖早已死在千里冰封下,他谁也怪不得。
程重安埋低了头,所以宋清远没有看到那些廉价的水珠。
到家将宋糖放在床上之后,宋清远便进了书房,将门闭紧。
程重安去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定定神,从玄关开始把家里一寸一寸地检查过,连仓库积灰的纸盒子都不放过,背上都被汗湿透了,依然没有找到那只表。
他又去翻了翻猫砂,然后狐疑地摸了摸王子软趴趴的肚子——自然毫无发现,王子不耐烦地扭过身子一口咬在了他手背上,留下两个圆圆的红痕。
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程重安心乱如麻地顺着沙发滑坐到地板上,努力回想上一次看到手表究竟是什么时候。
思来想去就是昨天吃完晚饭到宋糖去洗澡这段时间,因为他没有给宋糖摘手表的印象。
找不到要怎么办呢?把钱赔给宋清远可以吗?
疲惫让思绪像一辆快要脱轨的小车在慢吞吞向前行驶,突地,一道白光忽然横穿过他脑海。
程重安腾地站起来,外套都来不及穿便跑出门往楼下冲。
急促地左腿右腿互换在消防通道里狂奔,程重安心脏跳得仿佛要迸出胸口——
他前几天买回来的进口甜点,有一小盒拉出来是一格一格的,昨天宋糖说像首饰箱,拿着边吃边玩很久,直到他去放热水。
今早他起床的时候点心盒已经在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里了,他没多想,以为宋糖吃完了就丢了,于是出门时直接扔了垃圾。
或许,或许……或许只是宋糖不小心碰掉了盒子,或许她忘了里面还有手表,或许她被催着洗澡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想到这里时,程重安已经毫不犹豫地将双手插/进了今早扔垃圾袋进去的大垃圾桶。
正月寒风凛冽地拍在他背上,又从毛衣的细缝间刮进去,像小刀迅速从骨肉上削下薄薄一层皮。
提出一只臭气扑鼻的垃圾袋时,有碎掉的鸡蛋液和深色汤汁从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