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这些,裴野倒是信的。
昨夜将方啼霜在小床上安置好后,他便回到了屏风的另一侧。
只见往常他睡的那张床上,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他夏秋时常穿的那几套衣裳,就像小猫儿筑窝似的,乱七八糟地围成个只容一人躺下的圆窝。
方啼霜顿了顿,而后伸手搓了搓裴野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陛下啊,那位小倌和陆旭,你把他们……怎么样了呀?”
裴野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角,而后淡声道:“捉了。”
“那小倌年纪不大,定然是迫于无奈,才出来做这样的生意,”方啼霜黏在他身上,轻声慢语道,“牢里又是黑漆漆的,他待一晚上,恐怕要吓死了。”
裴野却不以为意:“他瞧见了你的猫耳,若放他出去,他四处与旁人宣扬怎么办?”
方啼霜闻言,也露出了几分苦恼情绪,而后他轻轻一拍自己的脑袋,对自己那对不争气的猫耳朵感到很气愤。
“那就和他说,是他瞧错了,”方啼霜很努力地替他想起了注意,“昨夜那厢房里那样黑,他肯定也没看清,要不然就再让苏将军吓唬吓唬他,叫他出去后不要四处乱说。”
这些法子裴野不是想不到,只是觉得麻烦,他懒得为这样一个贱籍的男娼做考虑。
再说了,他昨夜对方啼霜那样动手动脚的,皇帝能克制住自己,不将他杀了便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好端端地将他送回去?
“你管他做什么?”裴野冷冷地说,“牢里又不会短了他的吃喝,留着他一条命,已经是开恩了。”
方啼霜可一点也不赞成他这样不将良籍之下的人当人看的做派,觉得他的陛下什么都好,但就是封建极了,显得有几分没人性。
“他又没做错什么,我不也没叫他碰着么?”方啼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说了,若当初舅母狠一狠心,也将我卖进妓馆里去,如今我也同他一样了,也要任人辱杀……”
他这话才说到一半,便被裴野堵住了嘴:“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非要咒死自己,是不是?”
纵使这样的事没发生的方啼霜身上,可裴野光只是想一想,便觉得怕极了。
方啼霜见他态度松动,又故意往他心窝子里戳:“这也不过是一念之差的事儿,进宫为宦的名额就那么一星半点,我又不到壮年,卖进妓馆里总比卖入黑市里值钱。”
裴野忽地又捏住他的嘴,将他捏成了一只扁嘴鸭,再与他对视了一眼,而后无奈道:“孤知道了,一会儿审过他,便让人将他送回去。”
方啼霜立时笑了笑,随后又撵上去,在他的脸颊上狠很亲了一口:“陛下太好了。”
他顿了顿,忽而又道:“那陆旭其实也没做错什么……不如陛下将他一块放了吧?”
裴野看他一眼,随即冷声道:“你怎么有这么多的情可求?他一个尚书嫡子,难不成也是遭人强迫的,也有可怜之处不成?”
“他是我的画迷,”方啼霜说起这个,心里不免又有几分兴奋,有心想好好给裴野炫耀一下自己的画在外头有多受追捧,可又怕他知道了,要迁怒于陆旭,于是便只好收敛着说,“陆旭买了我很多副画,是个挺懂画的人,关起来实在是可惜了。”
裴野不冷不淡地觑了他一眼,反问道:“他是在捧你的画,还是捧你的人?”
还不等方啼霜答话,他便再次反问道:“他家中养了那样多的面首,在外头也从来是只嫖男娼,不碰女人,你当他是真心爱你的画的?”
裴野心里压着几分怒,因此出口的语气多少有些不大好听。
方啼霜方才乃是心里有愧,故而才任由他骂,这会儿听他这样说,不知道哪儿的火气被撩着了,他也紧跟着炸了毛:“那些画又不是他见了我之后才买的,是先前早就觉着好的,否则他买回去做什么?难道当柴火来烧吗?”
“陛下说来说去,就是看不起我的画!”方啼霜气死了,一把推开他,不远不近地退到了旁侧去。
裴野站起来,要去捉他的肩:“你从哪儿悟出来的这分意思?谁看不起你的画了?回来!”
“你明明就是这样想的,”方啼霜的后脑勺还发着胀,稍大声些就要作痛,一和裴野吼起来,便觉得自己委屈极了,眼眶浅浅的,半点也兜不住眼泪,“陛下就是觉着,旁人要不是为着我这张脸,都不肯多看我那破画一眼,是不是?”
“孤没有……”裴野的那点脾气全让他这一通莫名其妙的发作给磨没了,“是孤方才说错话了,你别气了,行不行?”
方啼霜这才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任由他把自己捉过去擦眼泪,末了还要傲着脸道:“我那画是全天下最好的,你不许瞧不起。”
“孤哪敢瞧不起,”裴野轻轻叹了口气,“你说什么都依你,你是孤的亲祖宗。”
方啼霜的眼泪干了,就又得寸进尺地黏了上去,攀着他的脖子问道:“我都是你亲祖宗了,那你怎么还不快叫我一声阿瓮呢?”
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