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陆光这么一提醒,女子似是找到了主心骨,稍稍冷静下来,一拍脑袋,抹了把眼泪:
“瞧我这记性!桓儿一死,我伤心过度,什么事都记不清了!”
“世子殿下,你也听到了,你口中的那几人都回乡下探亲去了,所以暂时没办法请来北门!”
一旁,陆光不断咳嗽,装出一副病得很重的样子:
“世子殿下,可否让陆某先回府歇息?”
“说实话,初始听闻三位孩儿的死讯之时,陆某对世子殿下是有怨恨的,所以今日才会将棺木横于北门,阻拦你入京!”
“但在取回三位孩儿的尸体后,方才陆某又想了许多,认为不该将全部怒火倾泻在你的身上。四方边陲,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将士战死,单是安北军,去年便阵亡了两万三千四百六十七人!”
“都是为了楚国,他们死得,我陆光的儿子自然也死得!”
“所以……”
“陆某私以为,今日这一场闹剧应该结束了,我们双方各退一步,省的让外人看了笑话,如何?”
此言一出,许多人不得其解。
起初咄咄逼人的陆光为何在这一刻改口要和解?此人对姜氏父子的态度不向来都是欲除之而后快的么?
他在朝堂上斥责姜氏父子,不曾给自己留下一丝余地,甚至在驿站受袭一事上还将自己仅有的三个成年子嗣全部塞进了那一支赴死的禁卫军中,表明了自己和姜氏父子势不两立的决心!
可眼下,语气怎么就软下来了呢?
身侧,搀扶陆光的靳闲和骆姓老臣对视了一眼,心上都有一阵阴霾笼罩。
不少权贵偷瞄了一眼摆在北门的七具黑衣人尸体,脚步不断悄悄后移,似是意识到事情脱离了掌控,于是抓紧抽身而去。
但姜青玉显然不会答应和解,也不会放任这群人轻易脱身!
“各退一步?”
只见他轻轻摇头:
“陆大人三位子嗣因公殉职,本世子见死不救,此事摆明了是你占理,为何要退?”
“难不成……”
“陆大人心中有鬼么?”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姜青玉冷冷扫了百官一圈。
只见不少人冷哼一声,侧过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在这件事上,有鬼的又岂止陆光一人!
一旦这群黑衣人的真实身份曝光于天下,那么他们非但占不到理字,还会背负一个袭扰世子、自导自演欺瞒世人的罪名!
至于供出幕后主使景宏,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除非他们想被夷九族!
可不供出来,即使不牵累家人,他们自身定是少不了脱一层皮的,甚至会惹来杀身之祸!
“他肯定没有证据,只是在吓唬我们!”
部分官员心存侥幸:
“所有人都被毁去了容貌,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可以表明身份的物品,自他们袭击驿站至今不过八九个时辰,怎么可能全部被人认出身份?”
“只要我们一口咬定不认识黑衣人,不承认他们是自己府上的奴仆,那么即使对方有所怀疑,拿不出证据,便奈何不了我们!”
“我们头上皆有官帽,最低者从七品,最高者正四品,我就不信他敢和上百位朝中重臣彻底翻脸!”
“这次事件的参与者可不仅仅是我们这一群人,陛下、严相、太子殿下甚至皇后娘娘都有牵涉其中!我可不信陛下会眼睁睁看着我们这群忠臣被北境贼匪欺负!”
……
“世子殿下,你真的想将局面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么?”
这一刻,即使是本想抽身而去的陆光也板正了脸,言语之中不乏威胁:
“这里,可是京城!”
姜青玉笑了一下:
“陆大人,我自然知道这里是京城,可这里同时也是楚国疆土,是律法生效的地方!”
“当今陛下是一位勤政的明君,天子脚下,律法更应森严,这一点,诸位应该比我这位外来者更清楚,不是么?”
陆光微微一怔。
天子脚下,律法会更森严么?
比起青江王景宣治下的青州,城内执法的确严厉了不少,百官行事也收敛了许多,可原因并非是忌惮律法,而是城内官吏太多!
曾有人说过那么一句话,京城的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都十有八九能和某位朝中重臣扯上关系,所以百官不太敢欺压百姓,是为了少招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