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傅璟瑜缓缓抬起头来:“我没能救他,就是凶手。蒋欢欢之死也应该算在我头上,如果不是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就是这一切苦难的源头。”
“爱心福利院的火灾,也是这么回事吧。没有成为救世主,就是杀人的恶魔。”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应叔说当年的案子是个潘多拉魔盒,一打开就什么都回不去了,果然没错。”
应呈冷眼一睨:“说!”
“好。你要听,我就把你要的真相通通说给你听。”他说着垂下头去,沉默片刻,便缓缓开了口,平缓的叙述像是在诉说某个与他本人完全无关的故事,“自从我哥替换了我的那一晚之后,只有我哥会被叫走加工,每一次回来后都会偷偷把我叫醒,一起到屋顶上偷吃零食。
我问他院长怎么每次都只叫他一个,他都遮遮掩掩。那个时候,我还以为院长是个好人,总是在想他为什么只叫我哥,我哥也不跟其他被叫去加工的孩子一样哭得撕心裂肺。久而久之,就开始嫉妒,觉得院长说不定是偏爱我哥。我哥在……在……”
他努力多次,仍然说不出那个字眼,只能囫囵跳过,“的时候,我却一个人躲在温暖的被窝里,幻想着我哥是不是正在被院长夸奖。我嫉妒我自己幻想出来的温馨画面。
甚至……甚至恶毒地恨他是不是只是随便拿了点吃剩的边角料来打发我。
明明我也是很讨喜的孩子,院长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我倒要看看,我哥到底跟院长做了什么。于是,火灾前的那个晚上,大家都睡着以后,我摘掉了花皮筋,偷偷装成我哥,溜去找了院长。”
接下来发生的事,应呈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了。
“是不是以为我被……不……我没有。但我往后二十多年里,无时不刻不希望着当时受到伤害的人是我。
我从来都没想过我哥一直替我忍耐着地狱,却自以为是地嫉妒他所在的天堂。结果,反而要我哥过来救我,是不是很可笑?”
应呈盯着他几乎崩溃的双眼,攥紧了拳头,竟发出了咯咯的响声:“他杀了院长。”
“是。他杀了院长,救了我。阿呈,这是你连换位思考都想象不出来的处境,你没有经历过我们兄弟俩的绝境,又凭什么来指责我不向你坦诚!
我怎么坦诚?逼我哥动手杀人的不是别人,是我!
难道要我亲口向你自首,你印象里的傅璟瑜,就是这么一个混蛋又蠢笨的杀人凶手吗?
我哥他聪明,圆滑,心细,还讨人喜欢,没有什么比从小给人当性?奴更凄惨的事了,可他连这都能忍受,没有什么能打倒他,他本来应该有更好的未来!是我,是我这个亲弟弟,亲手把他变成了杀人犯!”
“你少他妈自欺欺人!你自己就是学心理的,难道不清楚在这种环境和经历下长大的人不可能是正常人吗?是不是为了你他最终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也没有关系!可现在,改变他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那可笑的嫉妒心……我哥……我哥他……他是为了我杀的人!”
“那你怎么解释……被无辜烧死的那三十几个孩子?”
他怔了一下,随即用歇斯底里的语气呐喊着说:“是我!”
应呈的目光灼热得似乎能将人烧出两个窟窿:“不可能!”
傅璟瑜于是笑了起来,泪水从他湿透的脸颊跌倒了衣领上:“我哥杀了院长,用的是榔头,到处都是血,院长的头整个都被砸成了肉泥,我吓坏了,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
但我记得,最小的那两个还没到一岁的孩子,是我亲手抱到档案室的,那些睡得好好的孩子,是我一个个叫起来,把他们都骗到了档案室,那扇门年久失修根本锁不起来,也是我亲手去仓库找了一把大锁给锁上的。
你明白吗阿呈!这就是你要的真相!
我亲手断了这些孩子们的生路!这二十多年来,每一天每一晚我都能梦到他们!
这就是为什么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午睡的习惯,我害怕睡觉,我害怕噩梦,更害怕这些孩子们到梦里来找我要钥匙!
那把能放他们一条生路的钥匙,被我亲手丢掉的钥匙!
阿呈,这就是我……这就是你心目中那个傅璟瑜那个江还!我才是那个潜逃了二十多年的凶手!”
“不,不可能!你明明……明明挣扎得铁丝都勒进了血肉,伤疤二十多年都没有消失,你挣扎是为了救火不是吗!
如果这一切都是你干的,那你哥当时在干什么?他为什么最终抛下你自己一个人逃走,明明你们都是凶手不是吗?”
这乍然问起,他才惊觉自己似乎缺失了一部分记忆,只记得自己如何放火杀人,却全然忘了当时他哥的情况,只能颓然地低下了头:“细节我记不清了。”
“你能记得那些孩子们的信息和样子二十多年不忘,也记得自己纵火的细节,却唯独记不清你哥?少他妈的唬老子!你就是这个时候还想着为你哥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