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好像要脱下来给他们证明一番,但最后他停住了,低声给这个故事画上结尾——“这都是七年前的事。”
然后又过了一年,黎远舟的生意越做越大,吴辉只开了一间小酒吧。周围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天生不对付。
就像曾经,所有人都以为黎远舟只是一个吃陈爽接济剩饭的茶馆老板。
“所以你的意思是,黎远舟和吴叔就像以前的他和陈爽,表面拉开关系,其实一直在合作?”
齐明挑挑眉,说出了和肖兰一样的话:“邢天你脑子挺聪明的,怎么偏偏念不好书?”
邢天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很慢很慢地摇头:“我不相信。”
“不相信?”齐明冷笑一声,“很正常,你舅舅以前也是不信的。”
“你什么意思?”
齐明没理会邢天的质问,摇摇晃晃地走进房间。再回来时手里捏着一张照片,拍得很模糊,但还是能隐约分辨出照片里三个人的样子——
吴辉,黎远舟,还有邢天的舅舅陆云良。
照片里的他们都还很年轻,搭着对方的肩膀,脸上挂着对未来充满盼望的笑。它原本被放在吴辉的房间里,齐明偶然看见,鬼使神差地偷拍下来。他的手机一直被吴辉查得很严,偏偏那天临时被派出去做事,逃过一劫,照片侥幸地留了下来。
又过了几个月,他看见吴辉把那张照片烧了。
他们仨的故事,齐明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他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甚至有可能是穿着裤衩一起长大的发小。他加入进来的时候,黎远舟已经脱离了“三人团”,成为南城最风光的大老板。吴辉和陆云良不羡慕也不在意,一个开着小酒吧,一个在建筑工地上班,闲暇时就聚在一起喝喝酒,小市民的日子也过得万分洒脱。
当然这只是表象。
齐明在吴辉和黎远舟之间两头跑的时候总会想起陆云良,他对他有种天生的好感,也许是对方宽厚的样子和徐琛很像,也许是他们身上都带有悲剧色彩。齐明有种预感,如果有机会,他和陆云良会成为非常好的朋友。
只是没有这个机会。
吴辉把照片烧了没多久后,陆云良在春风里和他史无前例地大吵了一次。吵架的内容齐明一个字也没听清,但他敏锐地察觉,陆云良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当天晚上,陆云良因为突发脑溢血身亡。
“你的意思是,”邢天烧红了一双眼,路平安拼命搂住他,能感受到他肩膀的骨骼正在剧烈颤抖,“吴辉杀了我舅舅?”
“这件事我不确定。那天吵架以后,吴辉就一直待在春风里,所以不会是他亲自动手,也许他派了别人,也许是黎远舟,也许...”齐明顿了一下,很轻地叹了口气:“就是你舅舅命不好。”
“我想说的是,在你身上,吴辉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
齐明一直记得陆云良下葬那天,吴辉把酒吧关了,独自坐在吧台后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从没见过有人把烟抽得那样凶,好像把自己当成一台濒临报废的机器。
注意到他的视线,吴辉瞪了他一眼,目光却没有以往狠戾:“你看什么?”
齐明默默走到他身后,搭着他的肩膀,说了和最开始一样的话——
“吴叔,我不会离开您,我会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
齐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陆云良的离世得到空前的信任,但他明白,这份信任始终是短暂的,黎远舟和吴辉都在寻找新人,一如当年的陈爽。
三年前,黎远舟看中了邢天,就在邢天快要加入他的时候,吴辉却力挽狂澜地将他“抢”了回来。
“他把你带进春风里,却没让你做任何不干净的事,反而看着你,不让你惹事,学一门手艺好好赚钱。我那时还真以为他良心发现了。”齐明嘲讽地笑笑,“不得不说他的狐狸尾巴藏得好,直到那次你去秦松岗给舅舅烧纸,我才觉出不对来。”
“那一次...”路平安小心翼翼地接话,“他不是来给邢天出头了吗?”
“要不是你给我打电话,让他没法装作不知情,他怎么可能出面?陆云良只是个普通人,谁会记得他在哪儿死的?赵日攀能那么精准地在秦松岗堵到邢天,你觉得是谁把地址告诉了他?”
答案只有两个,但无论是谁,吴辉都是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邢天内心的防线终于被击碎,没有再着摇头说不相信,只是低声问:“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想让我替黎远舟做事,当初直接别管我不就好了?”
“因为他不想让你心甘情愿地跟着黎远舟,他希望你是被逼去的,他想要一个做事的人,但更想要一个向着他的人。”
齐明看着邢天的脸色慢慢黯淡下去,有点不忍心,但说出来的话还是欠儿欠儿的:“其实也不怪你迟钝,后来你们去了医院,吴辉带我去荣景‘讨公道’,黎远舟要废了赵日攀和季涛一条胳膊,可就是不把他们赶出荣景,吴辉眼看着黎远舟给你树敌,却一句话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