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路平安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他和邢天一早就去了墓园,通知书放在墓碑前,路平安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摸摸头发摸摸鼻尖,最后也只说了句:“妈,我做到了。”
然后他们又去看了邢天的父母和舅舅,每个墓碑前两人都扎扎实实地磕了个头。邢天站在舅舅的墓前,透过那张黑白照片深深凝望,好像看得够久照片里的人就会活过来,能跟他说几句生前没来得及说的话。
路平安拽拽他的手指:“以后还会来的。”
“我知道。”邢天搭着他的肩,笑起来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得好看,“走吧。”
谁也没注意,他在离开前又执拗地回头望了一眼,看的方向是路清雨的墓碑,他在心里默念,阿姨,我一定会信守我的承诺。
今天晚上就是交易时间。
黎远舟不愧是陈爽的后继者,生意做得比他大,下手也比他狠。陈爽当年要出手的是象牙犀牛角,如今黎远舟手里的却是四号货。
所谓四号货,就是毒品之王□□的代称。齐明知道后都在电话里沉默了半天,最后低声嘱咐:“你们都小心点。”
没有我们,邢天看了一眼坐在客厅等着开饭的路平安,心想,只有我。
“干杯!”邢天晃了晃面前的可乐,纵然心脏被沉甸甸的忧虑压着,还是尽力挤出一丝笑:“祝贺你考上心仪的大学,现在你可是我认识的人里学历最高的。”
“以后还会更高的。”路平安眼神明亮,两只杯子碰到一起,发出“叮”一声脆响。小斑点坐在他们中间的椅子上,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格外乖顺地垂下脑袋,他们喝可乐,它就小口小口舔着自己面前的牛奶,再抬头,胡须上就挂了一圈奶渍。
指针慢慢划向数字“7”,邢天觉得浑身的血液流速都变慢了,神经变得钝重,像一株巨型植物牢牢缠着他,不能再待了,他狠下心,最后用目光细细看了一遍路平安的脸——白净的肤色无论如何也晒不黑,两颗葡萄珠似的眼,鼻梁从眉骨那儿就高高挺起,鼻头却是肉的,他们刚认识时路平安的脸颊也是肉的,五官搭配在一起,有种长不大的萌感。但现在脸部的棱角锐利,已经从“白团子”长成了一个清俊的男人。
这幅样子他永远不会忘,永远看不够,却在眼前一点点模糊起来。邢天用力揉了把眼睛,撑着桌子站起来,两条腿却不听他使唤,带着他的身体一起向前歪斜。
他没有跌在地上,腰被稳稳地搂住,路平安低头看他,那双眼睛应该藏了许多情绪,只是他现在都看不清。
“你...你做了什么?”邢天的嘴唇好像黏在一起,每个字都是含糊的,他用尽所有力气想拉住路平安,手指却只是徒劳地垂下去。
路平安半抱着他往卧室里走,明明是很吃力的一件事,他的呼吸却还和往常一样平稳。邢天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上次在楼梯晕倒,也是路平安抱着他去了医院,在看不见的地方,也许路平安已经积攒了超乎他想象的力量。
路平安把他放在床上,手指搭着他的额头,轻轻摩娑,“应该是你做了什么吧,如果你没有在可乐里下药,我就算换了饮料也不会怎样。你为什么...为什么总要把所有事情都背在自己身上?”
“很危险...”邢天绷紧了身体向上挣扎,“很危险。”
“再危险他也是我爸爸,我要自己去面对。”路平安俯下身,羽毛一样轻飘飘地吻在邢天唇上:“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他转身欲走,衣角被扯住,邢天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哄他:“平安,不止是为了你爸爸,还有肖山,我不能让你去。”
他的手被牢牢扣住,几乎蛮横地按回枕头上。“我不在乎肖山!”他第一次听路平安用这种语气说话,“我就要你完完整整的,哪怕...”他把后半截话咽回去,弯腰抱着邢天,“不会有事的,所有流程我都知道,明哥也在,我又那么聪明。” 说到这儿他轻声笑了,笑声和呼吸一起扑在邢天太阳穴那一小块皮肤上,“你只要睡一觉,一觉醒来就都过去了。”
邢天不想听他的话,思绪却被狠狠拽着往下沉,恍惚间他摸到一个毛茸茸的物体,应该是路平安把小斑点放在了他身边,他奋力睁大眼睛,只看到路平安在门口一闪而过的背影。
眼皮又合上了,睡着对他而言是最简单的事情,但他还能听见时钟走动的声音,还能感受到小斑点的肉垫搭在他的手背上,他还清醒着,不能就这样放弃!
牙齿咬破嘴唇,血的腥味让邢天获得短暂的清明,他的视线停在床头的柜子上,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他揪着床单,拼命挪动身体,身上每一个部位都像借来的一样僵硬,最后他从床上摔下去,额头磕在柜脚,磕得他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
小斑点被吓到了,尖利地叫着从他身边蹿开。邢天无暇顾及,盯着身边一幅摔下来的相框,相片是他和路平安在畹河照的,两张贴在一起笑得略显傻气的脸庞,背景是河岸璀璨的灯火。
“我想和你拍很多照片,把我们的每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