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萦绕整个床铺间,仿佛将一园梨花拥了满怀。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楚寰无端地想起了那日的梦境。
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她,更不知慕家有一位二姑娘。为何会做那样的梦?
梦境中的血腥气仿佛仍然环绕在身侧,连那梨香带来的旖旎都冲淡了些许。他盯着那熟睡的面容,只觉面前的女子仿佛一团迷雾,让他着迷,又让他害怕。
这实在是陌生的情绪。自他十几岁上战场领兵开始,便再没有过那种害怕的情绪了。
院子里打起三更天的钟声时,楚寰终于陷入了梦香,梦里姝色妍丽,娇娇地冲他笑着。他十分开心,却仍旧压下了唇角。
恍惚间,竟分不清梦里的究竟是不是她,同样的面容他自然识得,可那笑容不像是她,也不像是对着自己。
他的意识抽离,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他和另一个慕笙笙,痴缠恩爱,却又总是如隔云端。
梦境里的自己不高兴,她在身边时不高兴,她不在时也不高兴,一颗心仿佛破损的风笼,鼓动着,刺痛着,眼看着她刻意为之的亲昵讨好。
却无法阻止,也不想阻止。
最清晰的一个念头,如果挑破了,那自己会永远失去她。
楚寰惊醒,呼吸粗重。
望着床顶的雕花梨木,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慌忙去寻身侧的人。
娇憨的面容仍在,依旧睡的香甜。
楚寰松了口气,掀开了锦被,再度将她拥入怀里。
*
浅金色的阳光一点点在蔚蓝天际铺散开时,慕笙笙从睡梦中醒来。
这一觉睡的香甜无比,起床时连脸蛋都透着健康的粉色。
睡得好,心情也好,慕笙笙慢悠悠踱步到东殿时,楚寰刚刚从校练场回来。纯银色铠甲尚未卸下,满身的露水寒凉。
仿佛回到了上一世的很多个清晨,慕笙笙看见他回来,便起身习惯性地想为他解束带。
但指尖落在腰际那冰冷的盘扣上时,他们两个人都愣了愣。
那盘扣隐的并不深,但却在铁甲布衫后,这一世的自己刚刚嫁入王府,怎么会如此熟稔地寻到他的腰际盘扣。
楚寰眸光沉沉,看见她的动作时下意识一愣,昨晚的梦再度浮上脑海。
下一瞬,她仿佛被烫到了似的缩回了手,抬头冲他笑笑:“王爷今日怎么一早便去校练场了?”
她脸上的躲闪太过于明显,楚寰想忽视都难。
然而他压下了心头的疑问,抓过她的手放在了方才她差点触及的盘扣上,示意她帮忙。黑眸紧盯着她的动作,眸光闪了闪,答道:
“多事之秋,做些准备。”
素手摸到了那冰冷的盘扣,并不灵活地打开了那关口,摸索着卸下了腰间束带。
慕笙笙始终垂着眸,脸上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
早膳已经摆上了桌,银耳桂圆羹配两碟小菜,形状可爱的糕点摆了三盘。
楚寰简单收拾过后换了一身家常的袍衫回来,两人依次坐下,方厅里气氛却有些古怪。
慕笙笙用着汤羹,也感觉到了这奇怪的氛围。想到楚寰今早似乎情绪不太高,难道是边疆要起战事?
她回忆了一下,上一世大燕国举国来袭前,大夏国情稳固,据她记忆里,那还要再过七年。可楚寰今日一早便去了校练场,难道是有旁的事情?
这一世楚宣行事屡屡碰壁,说不准会另辟蹊径,还真是不得不防着些。
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目光从对面那人面上流连又离开。
楚寰不是瞎子,自然能感受到她的犹豫。
放下了手中的银箸,他道:“有事?”
大夏女子地位不低,但仍然有后宫女子不得干政的规矩,这条也同样适用于王府。
其实她身为王妃,是可以与他商量的,但上一世她几乎从未与楚寰探讨过政事,所以并不清楚他对于此怎么看,是否在意此事。
慕笙笙犹豫时,忽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本想活得自在无拘无束,可还是不免陷入为他人情绪所困的地步。
她不再瞎捉摸,直接开口问道:“近来国情不稳么?怎么休沐日还要去校练场?你今早几时离开的我都不知道。”
楚寰“哼”了一声,心道你睡得倒是香甜,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昨夜的奏本提到,大燕国自拓跋弘来京后,便悄悄厉兵秣马,从南蛮之地雇佣了不少镖客,押运的都是大物件儿,不知是否有起兵戈之心。今日去校练场巡视一番,鼓舞士气。”
南蛮荒凉,但敢死拼杀之辈尤多,更有各种奇门秘药,算得上是法外之地。大燕国竟然牵上了南蛮的路子?
慕笙笙眸光一动:“不能截下来吗?”
她丝毫没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聪慧和咄咄野心,更没有像寻常女子一般,提到这种血腥事便害怕退缩,这倒让楚寰皱了一早上的眉松开了些许,与她认真探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