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师蒋珂,极受后世三元玄空飞星和玄空六十四卦的堪舆师所推崇。
姜珂在世时曾力辟当时世面流传地理诸书之谬,对待三合诸法也极度轻蔑,言辞激烈之处乃至于备受毁谤。他对于自己的堪舆密法言多晦涩、秘而不传,在写给弟子黄稷的书信中也提到了三山黄泉煞,却始终不肯明说根由。
时至今日,黄稷此刻已经明白恩师的用意,后世《华亭县志列传》恐怕也知道,因而隐晦不明地记载了一句:「清顺治三年(即一六四六年)清兵攻陷福州,杀明唐王朱聿键,此时蒋珂亦在城中,佯为僧道出逃,遂以堪舆术周游齐鲁泰山之间。」
蠕蠕的身影又一次从黑影中升起,把一杆残旧破烂的挽幡交到了江闻手中,随风飘起的白底黑字斑驳模糊,残留的丝络宛如纸钱飘散,一点点消失在空气中,就像是数百年前那场沉默不语的出殡仪式。
历史轮回中苦苦挣扎的字迹几乎快要消散,江闻依然汗出如浆,濒临暴走的真气四处游荡,一人一鬼两道身影紧扶着那根幡杆,面对着骇浪惊涛沉默不语。
对此场面,鬼面人蠖屈螭盘的恐怖嘴脸都忍不住露出一丝鲜明笑意,仇恨的目光却一刻不曾停滞地看向了模模糊糊的黄稷。
“我在西湖古庙外等了你们一夜,去没想到你们会傻到跑来幽冥巷自投罗网,看来果然是高估你们了。”
鬼面人发出犹如夜枭的笑声,不祥的气息漫天盘旋、永无宁日,而在幽深的白马河水底,巨大的泥沼已经形成,随时可以吞没这座等不到天明的永夜之城,将它彻彻底底卷入那处蒿草森森、黄泉涌动的鬼国之中。
江闻看着掀起波澜的白马河,恍若见到某些可怖而又邪恶地的蛇形生物,正昂头吐信,耸立在不见天日的永恒深渊中,从那闹鬼的幽暗长河里探出头来。
“闽惠宗所谓的黄龙,我今天也算是见到了……”
江闻缓缓挺胸直背,看着凌知府如今骇人的模样,说出了他酝酿已久的话语。
“凌知府,你为了让福州城为你陪葬可谓是煞费苦心。湖心古庙的胞皇宫、闽江底的阴泉天宫、沉封在古墓里的摩尼宝珠、三山两塔间的种种怪异,都成了你阴谋的组成部分。”
凌知府不剩几分人形的脸上表情狰狞,极度的痛苦与复仇的快慰腐蚀着他的内心,让他的声音夹杂着喜怒哀乐,声音扭曲到无法自制。
“当初出卖我的人还活着,我是为了讨债而来!只待阖城沦入蒿里鬼国之中,所有人都要日日夜夜受尽煎熬,不管是黄稷、红阳圣童、逆女、丁家余孽,还是你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所有人统统跑不了!”
不单单是白马河,此夜福州城三山两塔间的每一条内河、每一处泉眼都翻涌着浑浊腥臭的浪花,伴随着无数鬼物不及黄泉不复相见的狞笑,一点点将福州城拉入天地翻覆的绝境之中。
河水中,这些不可名状的存在比人类所能估计的还要高,牠们永久守护着蒿里鬼国那骇人的深谷——而在那些深谷里,无数的巨蠕虫正缓缓地蠕动着,污秽地掘地钻行于支离破碎的空间中,所谓的浑浊幽泉,不过是牠们身体浊黄而粘稠的前端。
江闻没有在意周边的异象,只是解下了背上尘封已久的汉高祖白玉斩蛇剑。
“摩尼宝珠能镇压蒿里鬼国,应该也是你编织出来的谎话吧。呼禄法师所谓的镇压,不过是将摩尼宝珠放在全城维系的中界线上,利用城中无数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来许愿阻止翻转,实现这个几乎不可能的愿望。”
江闻看着愣在原地的凌知府,继续说道,“被摩尼宝珠辐射过的人之所以能重伤不死,原理应该和杀身起伤之术一样,以直面死亡带来的恐惧形成执念,让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呐喊着不想死去,这个人就能以诡秘莫测的形式继续存活一段时间。”
“而如今这座城的想法还是未知之数,贸贸然将摩尼宝珠投入湖心古庙的胞皇尊中,很可能只会引动闽惠宗千百年前未遂的执念,把福州城继续献祭成为他心中高举于九天的阴泉天宫。”
凌知府不动声色地说道。
“如今已经晚了,就算你猜到了我的计划,此时也不会再有机会翻盘。再等不到一刻钟,熹光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江闻将剑缓缓举起,白底黑字的挽幡支离破碎,只剩下最后一点存在于世上的痕迹。
“这幡深藏数百年,也从没想过能看见宋末之后的长夜余火。今天我既然带它出来了,就必须在消散溃灭之前,让它光明正大地见到一次朗朗乾坤。”
“这座城的死与活从来都不在我的手上,到底一切该怎么结局,就交给始作俑者来决断吧。”
凌知府听到这句话猛然变色,身形诡异地想要抓住黄稷,因为他知道江闻已经猜出了真相。
但江闻仅仅弹指一挥,就将一颗捏到滚烫的黯淡圆石弹出,化为一道直线紧擦着凌知府的身体抛进水中。
此时白马河里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冲向岸上,似乎要将所有人卷入其中,化